忍的偏見。難道你也沒有看見比爾伯在整個黑暗制度下遠算不上是個惡棍嗎?”我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又說,“你的盲目無知讓我感到可怕。”這時我故意停了下來。也許我應該感覺到我已經留下了一連串明顯的災禍,但正如我所料,當時這種激烈的爭吵與半歇斯底里使我的這種極好的感覺漸漸離去,進而將我推到一個傻瓜的位置。“還有,”我仍執著地說著,“你完全不知道西奧爾多·比爾伯做出的貢獻。”這時,大學裡寫的那篇論文湧上我的腦海,於是我十分迂腐地用學者的口吻說:“比爾伯擔任州長時,曾在密西西比進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包括成立高速公路修建委員會以及赦免委員會,建立第一家結核病療養院,為學校增設體育和農業機械兩門課程,最後,他還終於引進競爭貸款的程式……”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引進了競爭貸款的程式。”內森說。
我嚇了一跳,發現內森用魔鬼般天才的聲音供模仿著我的口音,且學得絲毫不差——迂腐,裝腔作勢,令人難以忍受。“在密西西比奶牛中曾流行一種德克薩斯熱病,”我忍不住固執地往下說,“比爾伯指揮……”
“你這個傻瓜,”內森打斷我,“你這蠢蛋。德克薩斯熱病!你這鄉巴佬!你想讓我指出第三帝國的光榮就是世界領先的高速運轉機制,而墨索里尼的貢獻則是讓火車準點嗎?”
我一下子從頭涼到腳——當我說“程式”這個詞時就應該明白——他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那閃光的牙齒和笑紋都顯示出我的失敗。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的演講結束了嗎?”他大聲地問,那張陰沉的臉讓我不寒而慄。突然他舉起杯子,一口喝完裡面的酒。“這杯酒,”他用平靜的聲音宣佈,“是為我同你們這兩個小爬蟲的絕交而乾的。”
這話令我心中升起一絲悔恨的刺痛。我覺得體內一陣衝動,那是一種悲慟。“內森……”我用求和的口氣說,向他伸出手去。我聽見蘇菲又開始哭起來。
但內森就像根本沒看見我伸出的手似的。“斷交。”他說,用杯子對準蘇菲,“與你,金斯縣的按摩師的黑洞。”然後轉向我,“還有你,狄克西可惡的殘渣餘孽。”他的眼球像死氣沉沉的彈珠一樣,汗水從他臉上不停地淌下。我強烈地感受到——僅僅從聽覺上——我的耳膜都快要炸了,留聲機裡傳出的安德魯姐妹的歌聲簡直震耳欲聾!“現在,”他說,“也許該允許我對你倆演講了。這也許對你們心裡那些陳腐的玩意兒有些用處。”
我將略去其他,只說說他那番激烈演講中最惡劣的部分。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鐘,但卻像持續了幾小時之久。蘇菲是他惡意討伐的最可憐的受難者。她比我更無法承受。我只不過在旁邊聽著,看著她痛苦。相反,我只是開始的時候受到了幾句相對較輕的痛斥,他並沒有真的討厭我,只是蔑視而已。甚至就連他對我的蔑視也不是針對我個人的,因為我不能選擇出生地和居住地。(他說這話時,臉上一直浮現著一種壓抑做作似笑非笑的神情,聲音又輕又細,時斷時續,很不和諧地學著黑人的口音。這讓我想起了幾星期前的那個週日。)他說,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為我是個好南方人而高興。他說我是一個獲得解放的人,一個擺脫了種族的世代偏見的人。他沒有傻得看不見這些(儘管我這樣指控他),以至於感覺不到好南方人的確存在。他就是這樣看我的,但現在不了。我現在拒絕與他一起詛咒比爾伯,只能證明他所發現的我的“頑固不化”的種族主義是真的。這是那晚他看了我的書的第一部分後發現的。
聽了這些話,我的心真的顫抖了。“你什麼意思?”我說,聲音已幾近哭腔,“我還以為你喜歡……”
“你在運用傳統的南方模式方面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但你同時也擁有所有的陳詞濫調。我想我並不想挫傷你的感情。在那本書開頭出現的與別人一起等火車的那老黑人婦女是一個拙劣的模仿人物,就出自《阿摩司和安第》。我還以為我看的是一本專寫舊時黑人劇團的書呢。真可笑,這種拙劣的滑稽的模仿。如果不說它夷鄙的話,你正在寫的書可能是第一本南方喜劇。”
上帝,我是多麼脆弱!我完全陷入絕望之中。這不是別人而是內森說的話!他的這些話完全毀了我的快樂以及我對自己作品的自信,而他不久前的鼓勵早已注入我的內心深處。這簡直太讓人心碎了。這突如其來的殘忍打擊,使我感覺到心靈一陣顫慄,幾近崩潰的邊緣。我使盡渾身解數想尋找一個答案,但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已經被徹底地同化了,”他接著說,“你對此無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