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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杯,不管它是什麼。為這件蘇菲對我談起的你一直為之奮鬥的事情而乾杯。祝賀你。”我把身子稍稍往前傾,親熱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現在讓我們把這一切煩心的事拋掉吧。”——我努力用一種快活的聲音說著,想使氣氛緩和下來——“讓我們輕鬆輕鬆。看在上帝份上,請你快告訴我們,告訴我們到底該慶賀什麼!夥計,今晚我們要為你乾杯!”

他粗魯地把手一下子抽開,我頓時感到一陣寒意。“不可能,”他盯著我,“我的心情早已被這個我曾愛過的負心人完全破壞了,勝利的喜悅已蕩然無存。”我聽見蘇菲低沉嘶啞的嗚咽聲,但我不敢去看她。“今晚讓我們為密西西比的參議員乾杯吧。”他高高舉起杯子,一隻手肘支在桌上,“我提議為痛苦地等待死亡的比爾伯參議員乾杯。”

“你乾杯吧,內森。”我說,“我不。我不打算為任何人的死而乾杯——不管是痛苦的還是不痛苦的——你也不應該這樣。像你這樣的人更明白應該這一點。難道你不是在從事救死扶傷的工作嗎?這不是開玩笑。為死亡乾杯?真令人噁心!”我突然感到一陣無法控制的衝動,大聲地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舉起杯子。“為了生命,”我說,“為你的生命,還有我們的——”我做了一個包括蘇菲在內的手勢——“為了健康,為了你的偉大發明。”我感覺我的聲音裡有一種懇求的意味,但內森卻仍陰沉著臉,無動於衷。我不知所措,感到一陣絕望,慢慢地放下杯子。我第一次感到一股怒火從心底直往上竄;這怒火是慢慢堆積而成的,是內森可惡、專橫的態度,對蘇菲的虐待(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這種反應),還有對比爾伯的詛咒激發出來的。看見他並不響應我的祝酒辭,我頹然放下杯子,嘆息道:“那麼,讓他見鬼去吧。”

“為比爾伯的死,”內森堅持說,“為他垂死掙扎時的痛苦嚎叫乾杯。”

我頓覺一股熱血直衝上來,眼睛一陣發熱,心臟一陣亂跳。我使勁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內森,”我說,“前不久我還曾就某一觀點對你大加讚賞。我說,雖然你對南方有很深的偏見,但至少在一點上還存有一點幽默,不像別的很多人,不像紐約那些所謂的標準的開放蠢貨們。但我現在明白我錯了。比爾伯與我沒什麼關係,沒有!但如果你認為他的死有任何值得好笑的話,那你也錯了。我不會為任何人的死而乾杯——”

“你不為希特勒的死乾杯嗎?”他馬上插進一句,眼裡閃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光。

這話一下子把我打懵了。“我當然要為希特勒的死乾杯。可他媽的那是兩碼子事兒!比爾伯不是希特勒!”就在我回答內森的話時,我絕望地意識到,這情景簡直就是我們第一天下午在蘇菲房間裡那一場怒氣衝衝的談話的翻版,只是內容不同而已。自從那次差點釀成毆鬥的爭吵之後,我錯誤地以為他已經放棄對南方的陰沉黯淡的陳見。他那氣勢洶洶、一觸即發的怒氣曾在那個星期六讓我驚恐不已(然後好像已離我們遠去),而現在卻更加兇猛地向我襲來。我再次感到一陣驚恐。因為這次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不會得到一個友好的、要求和解的道歉,更不會有友好的擁抱。“比爾伯不是希特勒,內森。”我又重複了一句,聲音不可救藥地顫抖著。“讓我來告訴你吧,自從我認識你之後——雖然時間不長,還可能是錯誤的——你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我所認識的最聰明、最老練的人——”

“不要難為我了,”他打斷我,“奉承話在我這兒沒有市場。”他的聲音刺耳、難聽。

“這不是奉承。”我接著說,“這是事實,是我的真心話。你對南方的敵意——對我來說無異於你對它的仇恨,或至少是厭惡——對任何一個像你這樣的明智而有見識的人來說,都是令人吃驚的。內森,你對罪惡本質的認識太盲目,太原始,太簡單……”

在爭論中,尤其當爭論處於白熱化和趨於惡勢時,我總是優柔寡斷,處於劣勢。我的話支離破碎,聲音逐漸變小。我開始冒汗,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似笑非笑。更糟的是,我有些走神了,我在平常正常情況下所擁有的邏輯性極強的思維像小精靈一樣從我的大腦中飛走了。(曾有一陣子,我以為我會成為一名律師或法律教授,像克拉倫斯·達羅那樣成為法庭的主角。這一切在我轉向文學之後成為泡影。)“你好像一點不瞭解歷史。”我急促地說,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根本不瞭解!難道因為你們猶太人剛到這裡不久,而且主要居住在北方大城市裡,才為你對那裡製造的一系列種族悲劇沒有興趣或完全不瞭解嗎?你讀過福克納,內森,而你仍然對那地方存有憎惡和不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