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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長相再怎麼猙獰可怖,也嚇不到臺下取樂的公子哥兒們。
他們不覺得他可怕,只覺得他卑微、骯髒、醜陋、可笑……
他的骯髒醜陋和卑微,恰好映襯了他們的乾淨漂亮和高貴。
所以他們不怕,不僅不怕,還以此為樂。
人群的最裡面擺了一張桌子,陳二大馬金刀,一腳踩在桌子上,一手指著擂臺上的一人一虎,正吆喝著眾人下注:“來來來,十兩銀子一注!是爺兒們就痛快些,咱今兒不賭輸贏賭生死!”
不賭輸贏賭生死。
這意思,今兒籠子裡的一人一虎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如同沸水入油鍋,人群頓時喧鬧起來。
遠處的夫人們驚呼著,一面用手帕遮住嘴,連連低呼著“殘忍”,一面目不轉睛地繼續盯著擂臺,甚至還有幾位夫人取了銀子,讓丫鬟擠進人群裡下注。
而男人這邊則因為陳二的話更加興奮激動起來,他們看著擂臺上的場景,紛紛鼓譟著下注。
不知為何,宜生全身打了個哆嗦。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擂臺。
擂臺上,男人站立的姿勢絲毫未變,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似乎臺下人不是在拿他的生死押注,似乎眼前沒有一隻隨時可能撲咬過來的猛虎。
宜生有些愣住,這才細心打量他那淹沒在數道可怖刀疤中的眉眼。
他全身骯髒不堪,臉上自然也乾淨不了,但即便面上滿是汙穢,即便刀疤如干渴龜裂的大地交錯縱橫,宜生依然看出高挺的鼻樑,聚而不散的雙眉,以及眉下那雙漆黑的眼。
那雙眼的四周滿是血跡和汙穢,眼周的面板已經看不出本色,只有黢黑和黑紅的一片,甚至連睫毛上,都凝結著乾涸的暗紅的血。
可即便如此,也無法掩飾那雙眼睛的美麗。
是的,美麗。
不是英氣也不是銳利,而是美麗。
像深夜天幕上的星子,像茫茫荒漠中的清泉,像積蓄了無數時間,雨季一來臨便迫不及待綻放,又隨著雨季過去瞬間枯萎的戈壁上的花。
遙遠、珍稀、轉瞬即逝。
若是沒有那些刀疤,應該是個很好看的人吧……宜生心裡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宜生打量的時候,下注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因是臨時起意,也沒有特意弄什麼籌碼,下注是直接用真金白銀,而此刻,陳二腳踩的那張桌子上,已經堆了不下千兩銀子,而且還不斷有人下注。
然而,擂臺上被禁錮在狹小鐵籠中的老虎聽不懂人言,自然也不會等臺下的公子哥兒們下好了注再開始搏鬥。它焦躁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兒,似乎是想要試試能否撞破鐵籠,發現無果後,將一雙圓睜的虎瞳瞪向了籠子裡的另一個活物。
它已經整整兩日未進食,對面男人身上卻有著濃烈的血腥氣。
“吼!”
一聲長嘯,身長三米的黑黃斑紋虎猛然前撲,碩大的身軀幾乎瞬間覆蓋住那個身形高大卻瘦弱不堪的男人。
“我押老虎,十注!”
“老虎活,虎奴死,二十注!”
下注聲猛然高漲了起來,彷彿到達了沸點的熱水,而使得溫度陡升的火,無疑是老虎的勇猛和虎奴的瘦弱。
那虎奴看著弱不禁風,別說老虎了,恐怕一個稍微強壯些的小孩都能打倒,而那老虎呢?身長三米,皮毛油亮,顯然狀態極好,而之前陳二說了,這老虎已經餓了兩天沒喂,正是肚子最餓、攻擊性最強的時候。
這情形,瞎子也知道該下哪邊。
於是,一時間下注的人竟幾乎全都押了老虎勝,唯一一個押虎奴的,竟然是不小心下錯了的。
陳二笑嘻嘻地看著桌上的銀子越堆越多,也不去提示人們什麼,他手裡掂著錠銀元寶,笑嘻嘻地看著臺上的場景。
擂臺上,鐵籠中,老虎猛撲向看似瘦弱地不堪一擊的男人,滿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有如願以償地撕咬下飽腹的血肉。
因為男人終於也動了。
他的身體忽然扭成不可思議的弧度,一個錯身,迅捷如閃電般地閃過老虎的巨口和爪牙,瞬間繞到了老虎的背後。
“艹,咬死他!”有押了老虎贏的人憤怒地大吼。
臺上的一人一虎恍若未聞。
發覺撲空,老虎憤怒地大叫轉身,想要拍死那個膽敢戲弄它的男人,然而,它的動作快,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