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便向高強笑道:“適才進得宮門,遠遠望見相公白馬,是以孤王一眼便即認出。這匹寶馬當真萬中無一,想來高相公領兵平燕之時,騎著這匹寶馬衝鋒陷陣,定是所向披靡了。”
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話,高強雖然是出身太尉府,不過卻屬於帥臣,論理是不必他身先士卒的。然而高強心中就不願和趙楷扯上瓜葛,生怕惹了嫌疑,一聽他誇獎自己的坐騎萬中無一,登時就想起歷史上韓世忠得到過一匹好馬,自己不敢騎,獻給了皇帝,說此馬過高,騎乘非人臣禮。趙楷這句話是不是也在找我的岔子?
忙笑道:“三大王過譽,此馬乃是九年前出使遼國之時,託人在民間買得,哪裡是什麼萬中無一的好馬?如御苑之中駐驥之屬甚多,皆勝於本相這匹老馬。”
趙楷一怔,忽而笑道:“高相公莫非對孤王有甚成見?乃先前婉拒師從之請,而今道左相逢,言語中又諸般小心?”
高強背上一陣汗,倒不是嚇的一身冷汗,卻和現今網路用語的“汗”有點相似的感覺。到底是親王出身,到底是性格頗似趙佶的親王,果然為人輕佻,這官場上講究的是點到即止,有什麼事肚子裡知道也就罷了,還用得著特地說出來麼?
也還別說,這種打破規則的對話,還真叫高強有些無所適從,他也只得連聲謝罪而已。
趙楷一句話把氣氛弄得僵了,見高強大概是不打算再進行下去了,只得嘆一聲道:“若論理財,高相公乃本朝聖手,當之無愧也,孤王心實欽羨之,每日遍讀聖賢之書,何以竟覺得高相公諸般規謀深遠處,其意有高於古之聖賢者?以之按問諸師,又尋覓典籍,卻終無可解,是以方有求師之語,不意相公自珍如此,竟不可得而師,孤王心實憾之。”
他向高強作了一個揖,言下不勝唏噓,轉身向宮中行去,走出幾十步外,竟還扭過頭來望了高強一眼,其慨嘆惋惜之情,竟似極真。
高強心裡一陣膩味,倒不是對這趙楷本人,一個半大孩子,表現的中規中矩,也算難得,起碼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若只是大家學術交流,高強雖然並不能系統闡述經濟學的要點,但也不至於敝帚自珍到這種地步。無奈此子出身皇家,所有相關的事體就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哪裡曉得,當真應了那句老話,樹欲靜而風不止,高強前腳到家,後腳就有中官上門,說道趙佶急召高強入宮。高強不明所以,好在那傳訊的中官乃是梁師成的心腹,給高強透了個風聲,說道嘉王趙楷入對,考了學業進展,而後趙佶便傳了旨意出來。
高強一聽,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趙楷居然請動了皇帝作說客,定要我給他作老師?這下可要了命了,來不及找人問計,只得重新穿上朝服,再回宮中去。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宮門已畢,不過這趙佶為帝不可以常理測度,居然側門還開著,梁師成親自在那裡等候著,專等高強入宮。
一見梁師成的面,高強如獲至寶,等不及客套兩句,一面步行往宮中去,一面就低聲向梁師成問訊。梁師成亦壓低聲音道:“三大王入對學業,官家甚喜,俄爾三大王忽而流淚,官家問其情由時,便說是渴欲向賢侄討教理財之道,不得其門而入。官家一聽,即刻命人宣你入宮,想是要親身為三大王延師。”
果然如此……高強暗自叫苦,別看這事是趙佶親自經手的,但是隻要他一點頭,從此就打上了嘉王黨的記號,這太子能給他好臉色?歷史上趙桓雖然是個較為溫和懦弱的人,但對於趙楷兄弟可是恨之入骨,肅王趙樞就因為是趙楷的同母弟弟,就被頭一個派到金國去為人質。要不是金兵打進來太快,趙桓是在非正常狀態下登基,估計趙楷的下場不會比趙匡胤的幾個兒子好到哪裡去。
“世叔,你可得救小侄一救,太子大位已定,小侄可不想和三大王有什麼瓜葛……”
梁師成看看左右,將聲音壓得更低道:“某自然理會得,你到了官家面前。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嘰裡咕嚕一頓。高強有的字句聽清了,有的壓根就沒聽明白,有心要請梁師成說大聲一點時,卻覺得梁師成倏地離開自己兩三步之遠。抬頭一看,卻原來已經到了禁苑門口,心中頓時大恨,當初看電視上。人家咬耳朵的時候都是嘰嘰咕咕的,偏偏個個都能聽得分明,怎麼就沒一個說你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楚呢?!
這當兒恨也無法,只得隨著梁師成入了禁苑,但見崇政殿中燈火通明,不知點了幾千百隻蠟燭,若是那位李後主的小周後到此,人家點慣了夜明珠的,不曉得會不會被這些燈燭的煙氣給燻昏了過去?起碼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