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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在這方面也是,太晚了。她就算不死也不能再喝了。”

他跟我描述了她的水腫和肝損。他斷定,這場可怕的治療是唯一的希望。

讓…達尼埃爾打電話來。瑪格麗特想出院。她藉口說房間太貴,後來又同意抽血,她讓步了。讓…達尼埃爾明確指出:“立即解毒,完全解毒。別的什麼都不用考慮。安定藥將有助於她抗昏迷。”她的大腦和肝抗得住嗎?誰也無法知道。

女友杜拉斯 (十三)(3)

只要瑪格麗特沒有脫離危險期,我們就無法正常生活。卡羅琳娜帶我去博物館。她很了不起。她極端的性格與這緊張的情形很協調。

瑪格麗特頂住了。她戰勝了關鍵的一週,她的器官頂住了。現在,她在醫療監視下睡覺。醒來的時候,她後悔喝酒,但我相信她不會再喝了。她撿回一條命。痛苦減輕了。她會創造些什麼?

瑪格麗特一邊說胡話一邊昏睡。器官好像挺住了,但醫生髮現她大腦已極為遲鈍,靠不住。大腦受損了?糟透了?我的生活隨治療而起伏,既擺脫不了,又無從談起。烏塔和揚都不很清楚她到底有多危險。為什麼我會這麼深地牽涉其中?也許是因為同住在諾弗勒,是鄰居。我跟醫生的交情。揚或讓…達尼埃爾每天晚上都打電話來報告情況。

瑪格麗特聲稱有人想禁止她寫作,她說浴缸是具白色的小棺材,說自己得了腦癌。她相信自己住在蘇黎世附近的一家瑞士旅館裡,她說了一些像是出自她書中的句子。她看見了鳥,看見了藍色的奶牛。有時,她處於半清醒狀態,對揚說:“假如我今晚死去,別忘了我的戒指。”接著,她又陷入了譫妄狀態之中:“你們知道,在戰爭期間當一個小姑娘可不容易。”

瑪格麗特摔倒在地,打碎了她從不離開的玉手鐲,這手鐲,她入院時人們甚至無法把它從她手上取下來。那是她15歲時她母親給她的,母親對她說,假如手鐲被打碎了,必須把它埋掉,否則戴它的人會死的。

哭得淚流滿面的揚問我是否要把手鐲埋了。那天晚上,電視上在播《印度之歌》。人們在向她致意。瑪格麗特睡了,一無所知。

瑪格麗特說:“我得擺脫這種昏睡狀態。”揚整天都在醫院裡,記下她說的胡話。她問:

“你在幹什麼?”

“我在寫你說的話。”

“啊,對了,這可能很滑稽,俄羅斯的偉大傳統。”

決定命運的日子。醫生們決定停止用藥。假如她擺脫了昏睡狀態,卻陷入震顫性譫妄,那就必須重新讓她喝酒,但這將意味著會因肝臟破裂而死亡。

沒有得震顫性譫妄。檢查顯示,肝臟的惡化停止了。有希望了。瑪格麗特在醫院的走廊裡走動。她說,假如她要拍一艘郵輪,她就拍這條走廊。她還在說胡話。卻沒那麼嚴重了。

揚打電話來:“我讓她跟你說話。”

我很驚慌,跟一個從死神那兒回來的人能說些什麼?她的聲音非常緩慢:

“我瘦了。”

“聽說你的臉色很好。”

“你會認不出我來的,我就像娜塔麗 · 薩洛特1。你知道,塔蒂2死了。你得找十二三個人來談他。開一個圓桌會議。我會寫一篇關於法國軍隊的好笑的文章。我會說:法國軍隊,是世界上最糟的軍隊;德國醫院,是世界上最糟的醫院。”

她笑了,我說:

“這是個好主張。”

聽到她的聲音很高興,但欺騙她,又覺得很古怪。她的譫妄會達到什麼程度?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說:“今晚,我遇到一件怪事:我知道再也見不到媽媽和哥哥了,你知道,就是小約瑟夫。所以,你看,我第一次明白了。”

我想,她是明白了她不會再喝酒,死亡的色彩越來越濃。

譫妄在繼續,間或出現一段清醒。我像揚一樣,開始記錄她說的話。不能不記了。說話滔滔不絕,不經大腦思考。這非常罕見。但這種情況能持續下去嗎?大家已經把她當成一個兒童跟她說話了。

醫生建議她出院,但這句話沒說出來:她也許能擺脫譫妄狀態,但也可能深陷於瘋狂之中。

瑪格麗特回家了。很高興看見她,精神很好,臉色也不再是鉛灰色的了。她問弗朗索瓦和瓦萊莉的孩子何時出生。她顯得特別活躍,專注,但到處都看見動物。她跟我描述了“怪獸”,小小的,像科西嘉人,長著豬皮,在織毛衣。她看見“怪獸”在床底下,但並不害怕。她也看見了SAC1的人和蓋世太保:“有幾個法西斯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