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福翩翩(9)
柴旺滿心愉悅地返回劉老師家時,他正在生火。他說這煤今天是省不下了,寫字時手腳要暖和,不然字不舒展。柴旺附和著說,就是就是,凍著手寫字,那字還不得硬邦邦的像窩窩頭!
火漸漸燃燒起來,屋子裡有了熱氣了。柴旺給劉家穩打下手,裁紙、擺硯臺、刷洗毛筆。裁紙是個巧活,要順著岔兒裁,不然會留下毛毛糙糙的刀痕。春聯多是七言九言一句,所以裁出的紙尺幅不同,有長有短。但橫幅的長度卻是固定的,都是四言句的。半小時的工夫,柴旺就裁出了三、四十副。劉家穩在正式寫之前,先在一張舊報紙上練了幾個字,手不生了,才往紅紙上寫。當那一個個散發著墨香味的字或靈動或遒勁地跳到紅紙上時,柴旺覺得那簡直是一群最會唱歌的鳥兒落下來了,他嘖嘖讚歎著:瞧瞧這字,就是有股說不出來的俊勁兒啊!把劉老師給說笑了。他不無得意地說,他娶到劉英,靠的就是這筆好字。當年他和一個化學老師都追求她,他們同時給她寫求愛信,劉英一看劉家穩的字一派大氣,自成一體,是那種秀麗的灑脫,而化學老師的字一副蹙著眉的樣子,緊緊巴巴、小裡小氣的,就毫不猶豫把她的心交給了劉家穩。柴旺無限羨慕地說,你們當老師的就是浪漫啊,讓信去傳情。我呢,一塊石頭就把她搞到屋裡了!柴旺把在烏吉河幫助王蓮花搬石頭的事說給劉家穩,劉家穩聽了,說,這石頭可了不得,是你們的定情物,得當神靈供著!柴旺一呲牙說,一塊石頭有什麼好稀罕的,現今在我家酸菜缸裡待著呢。
劉家穩寫好一副,柴旺就把它們由書桌拿到地上,一副一副擺好,待字跡乾透了,才疊起來。不覺已是正午,玻璃窗上的霜花漸漸融化了,水珠漫溢著,窗子老淚縱橫的,好像在回首滄桑往事。空竹一陣溫柔地叫,這是迎來了熟人的訊號,果然,門*,是捧著一個瓷盆的柴旺家的。她沒戴手套,手指凍得通紅。她帶來的是一盆熗鍋的疙瘩湯。掀開蓋兒,熱氣旋起來,香氣也打著滾兒出來了。那盆麵湯不稀不稠,不油不膩,鹹淡適宜。麵疙瘩調和均勻,如麥粒,麵湯中有爽口的白菜絲和胡蘿蔔絲。劉家穩看了一眼就說,這疙瘩湯做得有水平,像一幅畫!比劉英做得強多了!柴旺家的笑著說,我見天在屋裡做飯,再笨也練出手藝了。劉英天天上班,家裡家外地忙,能把飯做熟,就不簡單了!
兩個男人熱火朝天喝麵湯的時候,柴旺家的俯身看著那些春聯,邊看邊對柴旺說,哎呀,這些字看上去個個像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真精神啊!柴旺撇了一下嘴,說,我怎麼看著個個像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呢!柴旺家的說,那你們這不是合夥販賣小媳婦嗎。三人都笑。柴旺家的又說,怎麼全是對聯,沒寫福字嗎?我最愛看福字,也愛買福,集市上的福字賣得好呢。她這一提醒,柴旺才想到家家戶戶年年必貼的福字,連忙說,是啊是啊,光想著對聯,把福字忘了!柴旺家的說,什麼字都可拉下,福字可不能沒有!說著,就幫他們裁剪寫福字的紅紙。畢竟女人心細,而且柴旺家的又是個過日子的人,她除了用整張的紙裁剪外,還把柴旺裁春聯剩下來的紙也利用起來,裁了無數個方方正正的小福字。劉家穩放下飯碗的時候,忍不住對柴旺說,你家的女人真是個好女人啊。柴旺笑笑,說,她也就這點活兒好!柴旺家的先是朝柴旺噘了一下嘴,然後意味深長地一笑,柴旺便明白她心裡要說的話了。柴旺想到夜裡的歡樂,不由得臉紅了。
賣春聯的人,大都聚集在幾個大型商場和菜市場的門前空場。柴旺選擇的是新世界百貨的門前,那兒的廣場大,進出的人多。快到小年了,忙年正在高潮上。賣花生瓜子和糖葫蘆黏豆包的生意特別好。新世界廣場前有六、七個賣春聯的,柴旺是新人,怕別人欺生,說他搶佔地盤,便花了幾塊錢,買了幾包瓜子,每個賣春聯的攤主都遞上一包,說著,麻煩你們了。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雖然愛斤斤計較,但只要被人恭維了,面子上說得過去了,人也就變得和善了,認識他的人會說,賣這個就是個把月的活兒,比你蹬三輪車有賺頭。不認識他的人則說,你就在這賣吧,能在這兒掙辛苦錢的,哪家會是富裕的?不易啊。於是柴旺的生意就在他們嗑瓜子的“咔咔”聲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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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福翩翩(10)
柴旺像那些攤主一樣,把春聯一副副攤開,上面壓上一些磚頭——怕風大時將其掀飛。他的攤位靠近大路,很顯眼。那些春聯一出來,果然引起了路人的矚目,他們大都驚歎著說,哎,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