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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弱的,賣劣貨的,詭詐的,沒爹沒孃的專愛幫兇的,偽善的,諸如此類,即使荷馬在世也難以勝舉。在那班幫兇和偽善者的核心圈子中央,好不容易才識別出黑話王國的國王,那魁梧的丐幫大王,只見他蹲在由兩隻大狗拉著的一輛小車裡。黑話王國的後面是加利利帝國②。這帝國的皇帝吉約姆·盧梭,穿著盡是葡萄酒跡的硃紅袍,威風凜凜地走著,前面有相撲和跳祝捷舞的江湖藝人開路,周圍是皇帝的執仗吏、幫親和審計院的小書記。壓陣的是司法宮小書記們,身著黑袍,拿著飾滿紙花的五月樹,奏著配得上巫魔夜會的樂曲,燃著芮色大蜡燭。

①“加利利帝國”本是中世紀人們給審計院取的綽號,這裡借用來指法院和審計院的小書記們。

②指吉卜賽人群體。各種爵位是這群體大小頭目自封的頭銜。

而在這人群的中心,狂人幫會的大臣們抬著一個擔架,上面點滿蠟燭,其數量之多連瘟疫流行時聖日芮維埃芙教堂的聖物盒擔架也不能比擬。就在這頂舁輿上,頂冠執仗,身披大袍,光輝燦爛,端坐著新當選的狂人教皇聖母院的敲鐘人、駝子卡齊莫多!

這隊稀奇古怪的遊行行列,各部分有各自獨特的樂曲。埃及人起勁敲著非洲的木柝和手鼓。黑話幫的人向來不譜音律,也拉起絃琴,吹起牛角獵號,彈起十二世紀的峨特手琴。加利利帝國也不見得高明多少,人們在其樂曲中尚依稀可辨音樂處於幼年時代所使用的某種簡陋的三絃提琴,樂音仍被禁錮在ré—la—mi這三個簡單的音符中。然而,集當時音樂精華之大成,五花八門,競相紛呈,奏得最歡的是在狂人教皇的周圍:清一色的最高音三絃提琴、次高音三絃提琴、高音三絃提琴,外加笛子和銅管樂器。唉!看官當然記得,這原來是格蘭古瓦的樂隊。

從司法宮到河灘廣場這一路上,卡齊莫多那張憂傷而醜惡的面孔,是如何達到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那種容光煥發的頂點,真是難以描述。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嚐到自尊心的樂趣。在此以前,他嚐到過的只是由於地位低賤而處處遭受侮辱和蔑視,只是由於他的外表而遭受厭棄。因此,儘管耳聾,他一向覺得受到群眾憎恨因而也憎恨群眾,這時卻作為名副其實的教皇,慢慢品嚐著受群眾歡呼的滋味。縱然他的庶民是一堆瘋、癱者、盜賊、乞丐,那又何妨!反正他們永遠是一群庶民,而他,永遠是一位教皇。對於那陣陣含譏帶諷的掌聲,對於那種種叫人哭笑不得的尊敬,他倒看得很頂真,不過也還得說一句,這當中也混雜著群眾對他確實有點畏懼。這是因為這個駝子身強體壯,因為這個瘸子靈活敏捷,還因為這個聾子心腸歹惡:這三種資質把滑稽可笑沖淡了。

再說,這狂人新教皇自己也意識到他所體驗到的感情,也意識到別人由他引起的情感,這倒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寓居在這個殘缺軀殼裡的靈魂,必然也有不完善和遲鈍之處。因此,他此時此刻的感受,對他來說,是極其含混、模糊、紊亂的。只是喜上心頭,躊躇滿志,那張陰鬱而倒黴的臉孔才容光煥發了。

正當卡齊莫多如痴似醉,得意洋洋經過柱子閣時,人群中猛然闖出一個人來,怒衝衝把他手中做為狂人教皇標誌的金色木頭權仗一把奪了過去,大家一看,無不大吃一驚,嚇壞了。

此人,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正是那個禿腦門、剛才混在看吉卜賽女郎跳舞的人群中間對可憐的少女惡言惡語進行恫嚇的那個傢伙。他穿的是教士衣裳。格蘭古瓦原先並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看他從人群中衝出來,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了。格蘭古瓦不由驚叫起來,說道:“怪哉!這不正是赫爾墨斯①第二、我的老師堂·克洛德·弗羅洛副主教嗎!他要對這個獨眼龍醜八怪搞什麼鬼把戲?這獨眼龍會把他生吞活剝的。”

①赫爾墨斯:古希臘神話中眾神的使者、商賈及行人的庇護神、地界和門戶的庇護者、畜牧之神、一切科學的發明者。又因其狡黠、機變,他被描述成詐騙者和偷竊者,並被視為世間騙子和盜賊的庇護神;他的形象在遠古時期成為男性生殖器的象徵,其風流逸事,流傳甚多。這裡,用赫爾墨斯來形容副主教,說明此人性格的複雜性。

果然一聲恐怖的叫喊聲騰空而起。可怕的卡齊莫多急忙跳下了擔架,把婦女們嚇得連忙移轉視線,不忍心看見副主教被撕成碎片。

卡齊莫多一蹦,跳到教士跟前,瞅了他一下,隨即雙膝跪倒。

教士一把扯去他頭上的教皇冠,折斷他的權仗,撕碎他身上那綴滿金箔碎片的袍子。

卡齊莫多依然跪著,低下頭合起雙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