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心說你雖然救了我的性命,可是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肯報出來,反倒象審問犯人似地反覆盤問我的底細,心下不禁有氣,乾脆來個以攻為守:“然則前輩又是甚麼人?是漢人是蒙古、色目?你又是怎樣進來的?尊姓大名為何不肯見告?”
他這連珠炮似地一頓發問,倒把那人唬得一愣:“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罷了,罷了,我天不怕,地不怕,便告訴你知曉又打甚麼不緊?某自然是漢人,祖籍廣元,乃是吳王誠聘的客卿,可聽明白了麼?好,你……”
凌衝愣了一下:“卻是哪個吳王?”原來至正二十三年九月,張士誠稱吳王,第二年正月,宋小明王麾下吳國公朱元璋亦稱吳王,這樣天下有了兩個吳王,時人遂以東吳王、西吳王區別之。
凌衝心想,如果己方在大都潛伏著這樣的高手,怎麼自己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對方八成是是張士誠的部下。這兩年張士誠和朱元璋大王正在江南連番惡戰,還好沒把自己的真實情況都向他和盤托出。他不讓對方有反擊的機會,繼續問道:“前輩怎樣稱呼?看前輩身攜兵器,不似被囚禁於此牢中的,卻不知是怎樣進來的,進來所為何事?”心說難道大王埋在大都的這枚釘子,還沒被元朝偵破,卻已經被張士誠的人發現了麼?
“這個……”那人面有猶疑之色,“我的名字稱謂,他日你定會知曉,也不爭說早說遲——喏,你出去提一下這支‘梅花豹尾鞭’,自有人指點於你……”
他說著說著,似乎又有點得意了起來:“你年幼識淺,竟連某也不識得,此刻若是自報出姓名,倒似某自誇哩。哈哈,遲早你定會知曉,卻也不用我自來說知……至於如何得進來,這個恐怕牽累到旁人,此刻尚不便講說……”
“然則前輩進得這地牢來,自不是專為了解救在下,所謀何事,還望見告,這個……”凌衝話才出口,突然想到這個人講話雖然有點懵懂,卻不象真是個糊塗人,他若是身負了張士誠派遣的任務,專來破獲朱元璋在大都的細作,怎麼可能會告訴自己?只好試圖改口:“這個……若有用得著在下的,請前輩儘管吩咐。”
“你問了某一大套,自身可是滴水不漏哩,”那人嘴裡這麼說,神色卻似乎頗為讚許,“看在大家都欲推翻元廷,驅逐蒙古韃子的份上,哪怕你是朱元璋的部下,只須亦是漢人,暫時聯手也未嘗不可。”
凌衝急忙一仰頭:“在下專以驅逐胡虜為志!”“好!”那人一把揪住凌衝的肩膀,扶他站了起來,“時辰須差不多了也,你現下可能活動了麼?”
凌衝伸伸手腳,氣血基本上已經通暢了:“全憑前輩吩咐,只要是為了反元大業,在下萬死不辭……只是,須先得出去了……”那人“哈哈”大笑:“既進得來,豈有出不去的道理?”
他放開凌衝,走近門邊,左手在腰間一摸,便往視窗伸了出去,象是在夠甚麼東西。夠了幾下,臉上突然現出奇怪之極的表情,左臂和半個肩頭都已經伸出去了,卻似乎還是沒有達到目的。
“怪哉,這可……”他忽然回頭,向凌衝道,“險些將你忘了也。你的手臂……或許比我的長些,且過來試試。”說著話,把左臂收了進來,輕輕一抖手腕。
凌衝聽風辨形,右手一撈,原來是柄兩寸長的鐵鑰匙,不由大喜:“有鑰匙便好了。”“好個鳥!”那人讓開兩步,“快來試試。”
凌沖走過去,也把右臂伸出視窗,向下彎折,尋找鎖孔。他的手臂倒似乎確比那人略微長些,卻也不能把鑰匙插入鎖孔。“怎樣?”那人問道。凌衝皺皺眉頭,一臉的尷尬:“將將摸著,卻……”
“一著錯,滿盤輸,”那人低頭踱步,“那狗廝明說可以開啟的……他的手臂為甚麼恁麼長?”凌衝一頭霧水:“在說哪個?”“你管是哪個?”那人一瞪眼,“休停下,且再試來!”
他左手抱著右臂,右手卻不停用豹尾鞭輕敲自己的腦門:“唉,唉,若元方在此便好了,他定有妙計哩……似我這般愚鈍……”
凌衝竭力把手臂伸長,還是僅僅中指能夠碰到鎖孔,想要冒險,又怕失落了鑰匙,得不償失。他嘆口氣,把右臂縮回來:“須是另謀良策……前輩,你卻是……”話音未落,忽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凌衝瞥過眼去,只見那人向他一努嘴,側過耳朵來。凌衝會意,也側耳靜靜聽去,果然地穴中隱約有腳步聲響起。
腳步聲來得很急,越來越近,忽聽一個聲音道:“咦,這裡有扇門哩。”接著,另外一個聲音說道:“且過去瞧瞧,千萬小心。”
隨即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