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彭和尚撫著光頭,“便是今晨酒店裡那個扮夥計的小子不是?那個用劍的小子?”“正是他,”杞人微笑著問王小姐道,“休怕,我午間才和你哥、你姑丈分手。現下就領你去尋他們,可好麼?”
“你見了察罕?午時見的?”彭和尚悚然一驚,一把揪住杞人的脖領子。“做甚麼你,又來了……鬆手!”杞人伸手去扳,卻一時間掙扎不開。“灑家問你一句話,你且老實答來,”彭和尚一臉的鄭重,“在察罕那裡,你可曾見著李思齊?便是那個‘閃——電——刀’!”
“見了,”杞人沒在意,“你作甚麼?放開我!”彭和尚鬆開手,冷笑道:“果不出灑家所料,李思齊他是一個大田主、舊典史,哪裡會真心向著窮人,一夥兒扯旗造反?——咦,不對……”
他一反手又揪住了杞人:“那他們也不怕你將秘密揭出去,還放你在莊外亂走?”“依你說待怎的?”杞人一愣,“殺了我滅口?”
“糟了!”彭和尚一拍大腿,叫道,“羅山要糟!”也不顧手裡還揪著杞人,撒開兩條長腿,就向東南方向奔去。“喂喂,放開我!”杞人一邊掙扎,一邊大叫著。
“你也跟我來,”彭和尚罵道,“媽的羅山出事,你也須脫不得干係。”“喂——綠萼,且保護好王小姐,”杞人只好向後叫道,“待我回來——”
蒼茫雪地裡兩行足跡漸漸遠去,很快就消失在漸濃漸重的黃昏薄暮中。
第五章 禍起蕭牆大廈傾
羅山城中,此刻已經是血流成河!
杞人和彭和尚趕到城邊的時候,才不過申末酉初,冬季天黑得早,此刻丈餘外已經難辨人影。只見城門口倚斜十幾個黃巾裹頭的漢子,手執火把,正在高聲談笑。
彭和尚一捏拳頭,就要硬衝進去,早被杞人一把扯住:“事已至此,憑你一人,能救得了羅山全城麼?”彭和尚咬緊牙關,恨恨地道:“孃的,灑家總須入去看個明白!”
杞人一個攔擋不及,彭和尚三兩步已經奔到了城門前。黃巾漢子發一聲喊,各執槍刀,圍過來便要拿他,早被彭和尚左邊一拳,右邊一腿,打倒了兩個,剩下的呼喝得更為起勁,身體卻不住直往後縮。
彭和尚奪過一支長矛來,當先衝進城門。杞人隨後跟上。那幾個黃巾漢子見他身形較小,以為好欺負,一齊圍了上來,早被他一陣連環腿踢翻數人。黃巾漢子再一陣喊,紛紛退到兩旁,讓開了道路。
羅山城中,無數房倒樓塌,幾處殘垣兀自冒著輕煙,焦梁斷柱滿街都是。兩人一前一後奔了一陣,就看到路旁伏屍漸多,倒十有八九是平民百姓和頭裹紅巾的紅巾軍士卒。
彭和尚雙睛倒豎,挺矛直闖,不時有幾個打著火把巡行的黃巾漢子經過,被他一矛一個,盡皆搠倒。他曾被孫朝宗和羅山城主莊允請到縣衙裡喝過酒,當下一邊揣摸著方位,一邊向那裡奔去。
約摸距離縣衙還有兩三條街的時候,忽聽前面人聲嘈雜,接著遠遠望到一片光亮,燈籠火把,耀如白晝。彭和尚貌似魯莽,其實身為白蓮教主、天完國師,用心是極為精細的。此刻強捺住怒火,放慢腳步,躡手躡腳地摸了過去。
一路以殘破的房垣為掩護,漸漸逼近縣衙,只見數百名黃巾漢子,把小小一座縣衙圍得水洩不通。儀門前,眾兵環繞下,一個鐵甲將軍跨著高頭大馬,手執馬鞭,正在指揮進攻。火光映照下,他頰上長毛隨風輕跳,不是沈丘的察罕帖木兒是誰!
這時杞人也已趕到,躲在彭和尚身後,輕聲問道:“你現今作何打算?”彭和尚一時也沒了主意,縱使他三頭六臂,也鬥不過這數百個人,何況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等也都武藝精熟,當下只得輕哼一聲:“且看看再說罷。”
正在猶豫,忽聽一聲暴喝,東南角上黃巾漢子猛然騷動,只見一條長身大漢,手執雙劍,舞成兩道光環,自外突入,所到之處,當者無不披靡。杞人轉頭去望察罕帖木兒,見他正由隨從手中接過一柄關王大刀,雙腿一夾馬腹,就要迎上前去廝殺。
“李仲勳,這是李仲勳!孃的,他果也到羅山來了,劉福通下的血本不小哇,”彭和尚一拉杞人,“近前去看。”
二人又掩上幾步,只見李仲勳已經和一個青衣漢子鬥到了一處。那漢子黑麵短鬚,手中一柄單刀倏近倏退,竟似比電光還要迅疾。“閃電刀,”彭和尚冷笑道,“果然了得。我道他今晨鬥唆督時怎恁麼窩囊,原來是演戲給灑家看來著。”
杞人心道:“演戲雖是演戲,卻不是給你看的。”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