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偏著頭想了一會,點頭說“是”。
“那時候她媽病重,她沒辦法,總是要請假回去照顧。可是誰知道沒過幾天就死了。死了沒幾天,李芝就辭職了。”看護有些惋惜地說著,眼裡冒出些盈盈淚光,“她媽死了之後我見過她一次,臉色很差,狀態也不太好,嘴裡總一個人唸叨什麼,‘我會嫁出去的’、‘會有人要的’之類的話,好好一個孩子,也是怪讓人心疼的。”
“她媽得的是什麼病?”一直沒有說話江炎忽然開了口,語氣平淡而波瀾不驚。
“聽說是惡疾,她從來沒和我們說過……但是……”看護似乎有些猶豫,語氣也變得不確定了些,“有一次我和她值班,好像看到她偷偷拿過給病人的氯痰平……我那時候以為她是要給7號的,也就沒怎麼在意。”
“7號?”樓夕放下筆,眉間輕皺。
“哦,對不起。這是我們對病人的代號。”看護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慌不忙地解釋道,“李芝是負責7號的看護,除了平時的工作以外,她也經常會在7號不犯病的時候找他聊天……唉,你說這個李芝也是夠奇怪的,和一個精神病人,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話。”
“我想見見這個7號。”江炎站起身,黑瞳如魅。
“這個……可以是可以……”看護臉上似幾分是不情願,卻又礙於面子不得不答應了下,“但是先說好,出了什麼事情可不能怪我。”
樓夕收了桌上的紙筆,滿面狐疑,“什麼意思?”
“這個7號是個重症精神分裂患者……別看個子不大……發起瘋來都能扛得動大象……”
樓夕凝神望著面前不言不語的男人,實在是無法將他與剛才看護口中的精神分裂者聯絡起來。
“你好,我叫樓夕,可以問你些問題麼?”
男人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揚起笑意,“可以啊,你說。”
“你認識李芝麼?”
“李芝?哦,認識。”寬大的病號服懸在男人乾枯的身子骨上,寒摻得叫人不忍,“她好久沒來看我了。”
低聲的抱怨,彷彿是在撒嬌。
“王看護說你們經常聊天,能說說都會聊些什麼內容麼?”
“嘻嘻嘻……”男人猛地捂住嘴,唇間如女子般笑得蜻蜓點水,“還能有什麼話啊,都是些……耍流氓的東西唄。嘻嘻嘻嘻……”
這一笑笑得樓夕幾乎是雞皮疙瘩四起,她努力定了定神,標誌性的笑容一刻不減,“那你知道李芝家出事了麼?”
“我知道啊,怎麼會不知道呢……”男人忽然站起身,手舞足蹈地上躥下跳起來,“還不就是她那個神經病的媽,拖累了她,搞得我們也結不了婚麼……”
樓夕有些吃驚地放下筆,“你們要結婚?”
“對啊,我們都圓房了,怎麼不能結婚?!”男人猛地衝向樓夕,猙獰面目下滿是咬牙切齒的恨意,“都是你們,你們……要不是你們把我關在這個鬼地方我早就和李芝結婚了!還有她那個神經病的媽,死了就死了,連死了還要咒李芝嫁不出去!現在好了,李芝不見了。你們還我李芝……你們還我媳婦……”
話音未落,便是伸手去抓樓夕的長髮。
說時遲那時快,江炎一個箭步上前,生生替樓夕捱了一下。
他的個子高,7號只能抓到胸口,卻是毫不示弱般一下下扯著江炎的襯衣,直到細長的指甲劃破布料,扣進男人堅實的肌膚裡。
“快快……你們快出去……”一旁的看護們見形勢不對,趕緊開了鐵門柵欄招呼兩人離開,“趕緊的,別浪費時間。”
鐵欄裡7號撕心裂肺的嚎叫著,惡毒的眼神牢牢地鎖住樓夕。直到被身邊的看護狠狠打下一注鎮定劑,這才是軟趴趴地倒了下來。
樓夕踉踉蹌蹌地跌出門外,一個沒站穩順勢跌進了江炎懷裡。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卻猛然看見男人胸口的道道血痕。
“疼麼?”樓夕直起身子,心裡猛地一緊。
江炎笑著搖頭,反問,“嚇著了?”
“才沒有呢……”樓夕傾過身子,掙脫他懷。
“樓夕,”昏暗走道里,江炎緩緩走上前,俯下身來,“別擔心,我在。”
一字一句,宛若誓言,震擊她心。
第9章 牽線人偶(四)
“兩位警官,實在是不好意思,7號就是這樣,除了李芝誰也沒辦法管得住他。”從病房出來,王姓看護一路陪著兩人回到小會議廳,臉上微微帶著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