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真的把仙人銅漏給弄丟了,她畏懼聖上天威,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呢?”
“你說宋三娘子是自殺?”
“……難不成還是被人殺了的?這更不可能啦,皇宮大內裡頭,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陳弘志一味地搖頭晃腦。
裴玄靜不想再談下去了。她扭頭望向岸邊,霧氣漸漸消散,離岸最近的金殿悄然展露身姿。她知道,從此地棄舟上岸,再到走出宮禁,仍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而有些人,是永遠也走不出去的。
離開大明宮返回金仙觀,裴玄靜仍然糾結在宋若茵之死的謎題中。她是怎麼死的,已經毋庸置疑了。但究竟是意外、他殺,還是自殺?裴玄靜仍然無法回答這個關鍵問題。
皇帝身邊的寵侍為什麼如此關注宋若茵的死,還一口咬定她是自殺?
再有……仙人銅漏。裴玄靜原以為,宋若茵將仙人銅漏送去武府,只是為了留下一條線索。陳弘志的異常表現使她意識到,仙人銅漏本身也可能暗藏玄機。
到目前為止,除了武肖珂母子和宋家姐妹之外,並無人知道仙人銅漏的去向。既然大明宮中有人對仙人銅漏的下落十分在意,那就說明,宋若茵將它藏在武肖珂處是相當正確的舉措。武府雖比不上大內宮禁森嚴,卻勝在人頭乾淨,沒有耳目。
要不要再去提醒一下武肖珂注意保密呢?
裴玄靜尚未採取行動,段成式上門打聽案情來了。
這回裴玄靜不好意思再將他拒之門外,少年為了幫忙查案,身陷險境,差一點兒就丟了小命。裴玄靜從心底裡感到愧疚,並且萬分後怕。
段成式倒像沒事人似的了,也可能是裝成沒事的樣子。其實那天他在“飛雲軒”裡嚇得魂飛魄散,接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由於祠部郎中的兒子在“飛雲軒”中差點遇害,負責管理東市的萬年縣縣令全力偵破“飛雲軒”一案,所以才能那麼迅速地查清“飛雲軒”和老張的底細。老張的死狀恐怖至極,仵作的結論是:他死於自己培育的毒蠱,從屍體的狀況來看,死了最多不超過兩天。所以裴玄靜才能肯定地告訴宋若華,老張是在宋若茵之後死的。
不過,他死得也太湊巧了,否則總能從他口中問出些端倪來。
坐在裴玄靜的房中,段成式一邊不住地東張西望,一邊還在感慨。
他的目光立即被案上的《璇璣圖》錦帕和毒筆吸引過去了:“咦,這是做什麼用的?”伸出手就要去拿毒筆。
裴玄靜趕緊喝止:“別動!”
段成式嚇得一激靈,把手縮回去,眼巴巴地說:“鍊師姐姐,把你查到的都告訴我吧。”
裴玄靜知道瞞不住他,便將自己在宋若茵一案上的發現,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段成式聽得連連驚呼:“天哪,我真想看看那個木頭盒子。”他興致勃勃地說。
“有什麼可看的,你的若茵阿姨就是死在那上頭。”
“也只有若茵阿姨才能想出那麼精妙的殺人武器!”段成式又想朝毒筆伸手,遲疑了一下,終究不敢,便轉向《璇璣圖》。
“咦?若茵阿姨好喜歡《璇璣圖》哦。”
“你怎麼知道?”
“她前一次來我家時,就跟阿母說了半天《璇璣圖》,鬧得阿母自己也繡起《璇璣圖》來,繡得漂亮極了,我偷偷拿出去炫耀,結果讓爹爹發現了,還罰我跪了半個時辰。”段成式說得且喜且悲。
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裴玄靜從案上撿起《璇璣圖》,捧到眼前,卻見紅、藍、黃、黑、紫,五色交糅而成的一幅錦帕上,數百個米粒大小的字縱橫交錯,令人目眩神迷,烘托出正中央火紅的“心”字。
正是在宋若茵的精心安排下,這個“心”字成了終極殺器。
裴玄靜心中一動。到目前為止,她研究了木盒的機制,研究了毒筆的構造,卻並未重視過《璇璣圖》。在她的眼中,《璇璣圖》只不過因其迴文詩的特質而為宋若茵選中,充當了扶乩木盒的組成部分。
為什麼她就沒想到,也許宋若茵選擇《璇璣圖》另有深意呢?
這塊錦帕上有那麼多字,正、反、斜、縱橫、迴環,能夠組成幾百首詩。這其中會不會有宋若茵想說的話呢?扶乩,不就是當神靈附體之時,“正鸞”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以手中之筆,記下神靈的話嗎?
裴玄靜似有所悟,為什麼宋若華堅持要用木盒完成扶乩?須知附體的不一定是神靈,也可能是鬼魂!莫非宋若華期待著,扶乩之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