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字兩邊,是一副鮑餘年書寫的對聯:
耳順今日身猶健
茶壽他年成茗仙
胡世倌見只有知府大人所書的中堂,不好張掛,就請鮑餘年書此對聯。雖然安化地屬益陽所轄,但鮑餘年與益陽知府陸知璋一向不和,他與張槐倒是交情不錯,這都是因了胡世倌在中間穿針引線的結果。因此,他以能為府尊大人的書法配聯為榮,就慨然允諾。
祝壽的賓客,亦有送對聯書畫者,都被張掛在了廳堂周圍,被人們品評。最後,贏得稱讚的,還是知府大人的壽字中堂,不僅字幅寬大,而且確實寫得飽滿神氣,在滿室書畫作品中,尤為顯眼。
張槐昨天就來到了安化,帶了三班六房的書辦師爺,以及馬步捕快和團練鄉勇三百餘人,加上各地前來祝壽的賓朋,把個小小安化縣城的大小客棧都住滿了。有的安排不下,結果一部分捕快鄉勇就住到了胡世倌的家裡與茶廠中。
胡世倌見知府大人親自前來為自己祝壽,大為感動,非要請張槐到自己的家裡來住,被張槐婉言謝絕了。張槐說:“世倌兄,你我交契,不必客套。近來長毛賊黨為禍湖南,撫臺大人和曾團總嚴令各地要緊密防範,不得疏漏。雖說安化不在我的治所之內,但我身為知府,為官一任,要保一方的民安哪。湘西之地,向來是土匪盜賊猖獗,不得不防有長毛賊黨串通生事。我今晚就在鮑縣令的官衙歇息,順便商談一下防匪事宜。”
胡世倌一聽,只好作罷。
今天的壽宴,上首第一張桌上的首座,是壽星老的座位。陪客便是岳陽知府張槐和益陽知府陸知璋,以及安化縣令鮑餘年和胡世倌的大舅子、古丈茶葉鉅商花亦農。安福醬園的老闆吳仁義也忝叨末席。按他的財力名聲,本不該在首席就座的,但他與胡世倌是兒女親家,身份就和一般來賓大不一樣了。
陸知璋是湖南湘鄉人,與老鄉左宗棠一樣,也是文戰不利,只好捐了個班。恰好他的夫人是京城某王爺的包衣奴才,靠了這層關係,他才外放了益陽府。雖然他自己認為是文才武略都好,但他的身世讓人譏議。鮑餘年兩榜出身,十幾年苦熬下來,也才是個七品小官。而他靠了自己堂客的主子,就一下子為五品正堂,很難讓人心服,這也正是老鮑與陸知璋不和的原因之一。陸知璋與胡世倌的關係一般,因為他做官的來歷出身不好,因此在官聲上很注意,輕易不與茶商富人打交道,更不接受他們的月敬與年敬以及冰炭銀子錢。益陽府為全國茶葉運輸的一個主要集散地,富甲一方,但陸知璋為官清苦,並無多少積蓄。
他在接到了胡世倌的請帖之後,本來是並不打算參加壽辰的。再怎麼樣,胡世倌也只是一個商人。他是朝廷堂堂命官,咋會去低三下四地去為他祝壽?但昨天一早就有巡河的捕快秉報說,岳陽知府的官船過去了。他心裡明白,這是張槐又趁機去撈一把了,也不以為然。但當他聽說張槐帶了三四百捕快鄉勇,而且巡河的捕快從岳陽的捕快朋友嘴裡探聽出張知府去安化要捕獲長毛賊黨時,心中非常憤怒。他覺得張槐欺人太甚,簡直不把他陸知璋放在眼裡,竟敢越界來他益陽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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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二章(9)
他又十分生氣鮑餘年,既然連張槐都知道了安化有長毛賊黨,他作為知縣焉能不知?那麼他為啥子不來秉報?聯想到以往的事情,陸知璋越思越氣,再也坐不住了。就吩咐三班六房以及團練的團總,隨他到安化去。他帶了足有五百人馬,浩浩蕩蕩,乘坐了十餘隻快船,順資水而下,直奔安化而來。
他是在祝壽的當日近午時分,才到的安化。在南門外,他命鄉勇連放了二十四響土銃,把安化縣城都震動了。
正在前往胡府的張槐與鮑餘年等人,聽得城外銃響震天,以為來了太平軍,嚇得差一點尿了褲子,急忙派人去打探。稍頃,城門防守的兵勇報告說:“放銃的是益陽府陸大人,帶兵勇前來為胡老闆祝壽。”
張槐一聽,火冒三丈,罵道:“這個靠枕頭風吹來的混賬官,搞什麼名堂?青天白日的,放的什麼鳥銃?驚擾百姓,妄動干戈,一點朝廷的法度也不曉得。真不明白,朝廷怎麼就把這樣的庸物放了知府?”
鮑餘年也是滿心怨恨,但卻不敢痛罵一番。他對張槐說:“大人,話雖如此說,他是下官的頂頭上司,不敢怠慢。您先行一步,我去南門外把陸大老爺接了,隨後就來。”
等鮑餘年把陸知璋接了,又把隨從的官兵安頓妥當,陪他到了胡府,前院的酒席已經開始。兵勇、團丁、衙役、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