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愉快地漫想道:“數年來我一直覺得人生苦不堪言,久已不知歡愉和寧恬的心境為何物,現在忽然重獲此樂,實是值得探討其中之故。”
這個問題甚是顯淺,是以他很快就得到答案,敢情一是他已振奮起勇氣意志,要以一己之力,將艾家那段血海深仇,予以化解。二來他此行乃是存下救人之心,並非為自己忙碌,而從善行之中,泛起了衷心的快樂。
這兩個原因,第一是他的人生之中,暫時有了高尚的目標,以往迷茫的困惑,已經消失。
第二個原因使他獲得了力量,任何一個人在行善之時,必定會得到快樂,這種高尚的行為,能使人感覺得到自己的價值。
沈宇舉手拍拍額頭,自言自語道:“假如我早知道這麼容易就可以自拔,我早該這麼做啦。唉,怪不得古人說為善最樂,我只做了這麼一點點的事,便獲得了豐厚的報酬,可見得古人誠不我欺。”
他喃喃自語之聲,與清脆的蹄聲相應和,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不知不覺中已來到這幾間磚屋前面,沈宇約略一望,已知道一共有十四戶人家。在屋處平坦的土坪上,有幾個正在遊戲的兒童,都停下來瞧他。
沈宇跳下馬,向一個較大的男孩招手,叫他過來,問道:“那一家有病人,你必定知道吧?”
男孩指一指左邊的一間屋子,沈宇道:“我是送藥來的,他家裡有人在麼?”
男孩點點頭,道:“二叔病得很厲害,二嬸在屋裡。”
沈字從鞍袋中取出藥物,大步行去,到了門口,只見房門半掩,門內便是一間小廳堂,寂然無人。
他特地咳一聲,跨入屋內。
左廂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悲啼,沈宇知道不妙,連忙奔過去,探頭一望,但見房間不甚明亮,一個婦人跪俯在床邊,發出悲聲,床上躺著一個男人,雖是匆匆一瞥,亦看得出他已經骨瘦如柴,想是臥床已久。
沈宇一徑入房,過去抓起那男人一隻手,把一把脈,便頹然放下。
這時,正在悲啼的婦人忽然跳起身來,反倒把沈宇駭了一大跳。
那婦人滿面淚痕,雖然已是四十上下之人,但面目輪廓,甚是清秀,還有幾分風韻。
她急急道:“你可是從連威堡來的?”
沈宇道:“是的,但看這情形,恐怕已來遲一步啦!”
那婦人急忙道:“藥呢?帶來沒有?”
沈宇道:“帶來了。”說時掏出藥包,還順手將那一份金飾,放在旁邊的几上。
那個婦人趕緊煎藥,沈宇默默著她忙碌,打消了告訴她,這個男人已經氣絕斃命的想法。
他舉目四望,但見這間屋子,雖是山村鄉居格局,傢俱都甚粗樸,可是掛有一幅山水長軸和對聯,佈置得也頗為高雅。
沈宇登時聯想到這個已經一瞑不起的人,生前定是高雅脫俗之士。可是他們居然與連威堡似乎有著極深的關係,倒是使人感到不解。
他悄然行出屋子,付道:“這個婦人伉儷情深至此,實是難得。
我且讓她忙碌一下,先別打消了她的希望。雖然這個希望,只如曇花一現,甚是短促,但仍然比沒有的好。”
那匹矯健名駒朱龍,見他行來,昂首噴氣,好像表示它還未疲倦。
沈宇拍拍它的頸子,然後跨上去,順著來路行去。
綠油油的禾苗,長遍田間,野外也是一片翠綠,遠山如黛,在這一幅寧靜的景色中,又透出一片蓬勃生機。
在他心中,那個臥床不動的男人,以及那個清秀婦人的影子,也沒有消滅。
因此他一面感到大自然孕含著的生機,一方面又嗅到永恆的死亡。這種強烈的對比,使他泛起了奇異的感覺。
隨日影漸移,這些田野村莊,都拋在後面。
沈宇並沒有急急趕路,但由於未龍腳程甚快,是以雖然不是急趕,還投宿了一宵,可是在翌日上午,也就到達距連威堡不到十里的地方了。
他先將朱龍藏在一片樹林中,這才徒步前往。
踏入連威堡,但見屋宇連綿,人口稠密,街道甚是齊整寬大,店肆林立,顯出一片繁榮景象。
沈宇已打聽過這連威堡,在周圍百餘里之內,乃是第一大市鎮,比之一些縣城,還要繁榮。如今親眼目睹,果然不假。
大概是此堡時時有外地之人來往,是以沈宇雖是裝束略異,氣宇軒昂俊挺,卻沒有引起什麼人注意。
他在堡中信步而行,轉得幾轉,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