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了匕首,沒有猶豫,刀刃帶著決絕狠厲,向著何韻致的脖子劃過!
這力道,會讓她的脖子斷掉一半。
何韻致心中一窒,感到脖子一側傳來一線冷入骨髓的冰涼。
她出身高貴,不是沒見過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人,那些人位高權重,往往無所畏懼。
可她第一次意識到,有權勢依仗的無所畏懼,和眼前流民這種玩命的無所畏懼,哪種更令人感到恐懼。
前者讓人恐懼的,是權勢,只要奪走權勢,那人便亦如豬狗草芥。
後者讓人恐懼的,是他們本身。他們不怕死,你殺不殺他對他毫無震懾,相反,他要是想殺你,可以窮追不捨到天涯海角——他們什麼都沒有,自然不怕失去。
難道真的要在這裡送了性命……
腦海裡也很應景地,開始了迴光返照。小時候爺爺說讓她當皇后,入宮後蕭懷瑾對她淡漠又不得不容忍,曹皇后死時宮外迎風顫動的嫣紅春葵花,宮外她說要去找皇帝時大伯的呵斥……
還曾有一個人,在她漫長而不願清醒的夢裡,對她說,“你的夢是可以成真的”……
對了,那人是德妃。
可憐的是,她的夢也就那樣了——夢裡當了個監國,醒來卻還是皇帝的妾,到死都是皇帝的妾,還死在宮外,死在亂匪手裡,死的不明不白。
她也曾試圖相信那個夢。
所以千里迢迢來找皇帝,為了受封皇后,為了有機會能像自己的姑姑那樣——蕭懷瑾不理事,而她向著參政的道路邁出一步,也許能讓那些大臣匍匐在腳下,卻不是靠皇后這個身份。
何韻致笑了笑,終於落淚了。
在死亡的寂靜面前,一貫高貴的人也低下了頭顱。
耳邊響起尖銳的風聲,是刀子割斷了脖子吧。
她閉上眼睛,卻沒有感到意料中的疼痛。
也許上蒼對於行將死亡的人心存憐憫,讓疼痛不再折磨她。
“哐當”,好像金石之聲,聲音堅硬又冰冷。
一刻,兩刻。
何韻致依然穩穩站著。
站到她都不耐煩了,抖動著睜開眼,不禁感嘆,自己死得也太慢了。
額……
咦????
可是眼前這是怎麼回事??
何韻致眨巴眨巴眼。
那個滿眼乖戾的屠眉,你不是狠嗎?怎麼不動彈了?
傻了?
。
屠眉是不動彈了,他都驚呆了。
他望著眼前的女人,彷彿望著什麼妖魔鬼怪。
這個女人的脖子……他…媽…的割不斷!以他的力量,他居然割不斷!
要知道他天生神力,九歲時有人按著他的頭,讓他求他們才給飯吃,他就把那個按著他腦袋的那個成年人殺掉了。十三歲進入流民中混口飯,後來殺掉了許多頭領成為掌權人,又被許多後起之輩挑戰並殺死了他們。
而他這鋒利的匕首,是十一歲那年,和一個西涼國的武士搏鬥,殺死對方後俘獲的戰利品,已陪伴他快有十個年頭,銳不可擋。此刻,居然……劃不開……這女人的脖子?
她是什麼做的,莫非她是個石頭精??
若不是他從小便在刀尖上舔血摸爬滾打地長大,此刻他大概已經被這怪異的一幕嚇跑了。
屠眉震驚了足足一刻鐘。
他的手下看他的目光都古怪了。一個任他們宰割的女人,老大居然都殺不了,老大……好沒用啊……
這種想法當然也只能是想想。當冒出來這個念頭,所有人都覺得荒誕並嚇了一跳。
那可是他們戰無不勝的老大!
若不是屠眉再三吩強調,他一定要親手殺掉這個女人——殺了何家人,出去吹噓也是一種榮耀——他們都看不下去,想要替老大代勞了。
屠眉收回了匕首,磨得鋒利的刀刃上,清晰可見缺了個口,在烈日下閃著殘缺的光。
這豁口顯然是被這個女人的脖子給磨的……這到底是什麼銅皮鐵骨啊!
屠眉又伸手摸了摸,摸完了匕首,摸何韻致的脖子。
唔……是熱的,是光滑的人肉,真不是磨刀石。
不過殺祭品這種事,一次殺不成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為了挽回面子,屠眉左右看了看,見部下們都呆滯地看著他,他裝作若無其事,彷彿方才只是他手抖,他淡定地、面無表情地,對著何韻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