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鬆動。有人附和他,笑道:“傳言中的九星,竟然盡數落於晉國的後宮,你們說是不是天意造化弄人?也好,一群妃嬪自相殘害,也許還替七王爺省心了。”
***
晉國,驪山西郊。
方圓十里,僅此一處靜謐院落。亭臺樓閣林立,中間環抱一湖,湖中小島上建有湖心亭。
夜幕中的星象,倒映在霧氣氤氳的湖面上。隱約可見一艘扁舟在湖上漂泊,有人撐篙,悠悠而蕩。歌聲和了清霧,側耳傾聽,是吟哼的《道德經》。
湖中心偌大的八角琉璃亭,有一男子端坐,一襲雲煙色冰蠶絲罩衫,廣袖隨微風而動,與薄霧隱為一體,夜風中竟有飄渺之感。
他擱下筆,抬眼望向星幕,如皓夜般的雙眸裡,彷彿映出了寥寂千年的過往古今,恩怨沉浮。
——變數,竟然落於後宮之中。
是否造化弄人?
是禍國殃民,抑或是其它?
他碰了碰案几上的銅鈴,奇異的鈴聲穿透了湖泊上重重迷霧,未幾,六名紫衣侍衛,戴黑金半面罩,配赤烏刀,跪在他面前。
他冷聲吩咐:“長安宮中出了變故,速將此物交予抱朴散人。”
***
晉國。
長安皇宮。
入了夜,秋風卷著更聲,一片詭異的寂靜,肅殺沉寂。
三日前,重陽宴上,發生了御前行刺一事,發落了不少人。而這一夜,麗正殿外,掛起了白色奠幅,十步一籠,五步一幔,隨風悵然飄動,偶爾傳出一兩聲木魚敲擊,遙遙望去,整個麗正殿都彷彿籠罩在一團悽清的白光之中。
這座宮殿的主人,曾經的謝修媛,謝令鳶,為護聖駕,被一箭穿了頭顱,遺言也不及交待半句。對於謝修媛的死,據說聖上十分感動,經太后首肯,二人難得達成一致,追封她為德妃,諡號忠。
於是這謝令鳶在本朝,是頭一個帶諡號下葬的妃嬪,如此倒也算體面了。
。
偌大的麗正殿裡,幾個小黃門正守著夜。今日已是停靈第二日了。五天後,德妃將葬入東郊妃陵。
漫漫長夜,更深露重,又沒了主子,幾個宦官沒了顧忌,敲木魚的也三心二意失了耐性,索性將從膳房拿來的糕點擺一圈,眾人圍坐,閒話家常。
“我聽乾爹說,修媛的死,可能另有蹊蹺。”那人稍微透了點口風,幾人便露出瞭然的神情。
其他人咂摸嘴兒,琢磨箇中意味。畢竟,謝令鳶入宮一年,得罪了不少妃嬪,陛下也從未沾過她。論起聖眷,還不如她那從女史晉位為婕妤的妹妹。倘若沒有擋這一箭,恐怕這輩子都升不上德妃的位份。
忽然,一個小黃門停住動作,神色僵硬地轉開頭,向著停放棺材的偏殿方向望去。幾息之後,勉強又轉回頭:“如意,你聽聽,西偏殿有什麼聲音沒?”
那個被喚如意的宦官,聞言支起耳朵,其他人見狀,都放輕了聲音,偌大正殿裡,唯有呼吸聲交錯相聞,火光隨著夜風而微微跳躍,人影在牆上高低不平地晃動。
在這一室寂靜中,偏殿停放棺材的方向,傳來了“篤篤”的聲音。
眾人惶惑對視,一陣幽風吹過,滅了角案燭火,室內卒然暗了下去。而那怪誕聲響,在一片沉寂中,清晰敞亮。
“咚咚”——
“刺啦”——
“刺啦”——
幾個人張大嘴,糕點“啪嗒”從口裡掉到了地上,祭了土地公公的五臟廟。
他們眼中驚恐,面面相覷——這麗正殿是他們守靈,倘若出了事兒,上面的人一句話,他們腦袋脖子可是要分家。只得膽戰心驚,舉起燈籠,抖抖索索地往偏殿而去。
偏殿未掌燈,隱約可見一副棺材橫在大堂中央,彷彿融入茫茫黑暗,其後藏著無盡魑魅魍魎,正幽幽注視著來人,張開吞噬一切的大口,發出詭譎的森然笑意,令人從頭皮麻到了腳底,毛骨悚然。
就在此時,“吱吱嘎——”
棺材蓋,被推開了一絲縫隙。
九星篇
第二章
謝令鳶汗流浹背,終於得以爬出棺材。
棺材是金絲楠,因為挪動的摩擦,而發出滲人的“吱吱”聲……要是現在外面站著人,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隨後她扶著棺材沿,一隻腳邁出棺材——
四個太監打扮的男人正提著燈籠,站在她面前,不知道看了多久。
謝令鳶倒抽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