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下貪了?
蘇祈恩伸手,將那支簪子拿下,紅綠光澤在他白皙的手裡格外好看。他輕輕一笑,笑容裡說不出的意味:“那娘娘已經不在了。”
將作監的人傻眼,不明白短短兩個月,後宮裡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變故,他怎麼沒聽說?
蘇祈恩轉頭詢問一旁的小黃門:“人呢?已經送出去了麼?”
人當然指的就是屍體了。
“剛清理了頭臉……”小黃門支支吾吾,仙居殿主位落下這樣的罪,身邊跟隨伺候的曲衷等人,也都獲罪了,他們趁機搜刮些油水,這就耽誤了把人送出去。
蘇祈恩將簪子遞給他:“一起葬了,別的雜家當睜隻眼閉隻眼,這事你們敢動手腳,雜家把你們送去宮正司剝皮!”
那小黃門打了個冷顫,知道蘇祈恩這話不是平白恐嚇,諾諾稱是。
他是真的把不聽話的人送去過宮正司的——那時候韋女官尚未兼管,原來的宮正司聽蘇祈恩的吩咐,把那活人的頭蓋骨活生生開啟,用腦漿點了燈,慘叫聲聲徹寰宇……
“是、是,小的不敢!”他接過簪子,手腳發軟地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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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時的黎明,天光將至,東方初綻紅霞。
宮門開啟,一輛馬車行駛在宮道上,發出“篤篤”的聲音,叩擊著青石路面,往宮門外行去。
謝令鳶坐在馬車裡,忽然,馬車停下,畫裳撩開了簾子:“娘娘……”
謝令鳶望出去,這一眼訝然。
道路前方的旁側,宋靜慈幾人正等在那裡。還有幾個妃嬪,身形隱在花叢後,有些惴惴的。
謝令鳶被畫裳扶著,下了馬車,尹婕妤走上前,笑了笑,行了一禮:“我們姊妹來送送你。此行山高路遠,望一路平安。”
劉婕妤方婕妤等人也附聲:“抱朴堂是皇家道院,娘娘不必憂心的。”
“那裡離長安不算遠,日後總會回來的……”
在一片安慰聲中,宋靜慈走上前。她沒有說話,靈慧的雙眸卻已經告訴了謝令鳶——禍兮福依,望君珍重。她將一個荷包放在謝令鳶手裡:“此乃錢昭儀所贈,收下了吧。”
謝令鳶接過,裡面似乎是銀錠,不禁驚訝——錢昭儀也捨得這般大方了?
雖然銀錢而已,對後宮妃嬪來說也不算什麼,只是當下多是銅錢鐵錢,銀錠極少,是很值錢了。
宋靜慈見她驚訝,微微一笑:“大概這樣,她才不至於內疚。”內疚德妃被逐出宮,她卻連相送都不敢冒頭。
謝令鳶輕輕一嘆,旋即笑道:“這沒什麼。”正要告辭,忽又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
幾人回頭看去,竟是武明貞。她大步如風,走到謝令鳶面前站定。想了想,她邁出一步,張開了雙臂——
誒?誒?
謝令鳶木愣愣地跟著伸手,與她來了一個詭異的擁抱。
幾位婕妤一臉震驚。
以擁抱始,以擁抱結。
這一次兩人沒再比誰力氣大,互相勒得喘不過氣差點窒息。
鬆開彼此後,武明貞拍了拍謝令鳶的肩膀,她本就比謝令鳶高,頗有點語重心長的架勢:“放寬心,外面更好。”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因為她走過那麼多地方,見識過那麼多天地,她知道。
謝令鳶抿嘴一笑:“嗯,我也知道。”因為她曾經也走過很多地方,她知道。
別的妃嬪若被遣出宮,大概會覺得失了依靠而害怕,她卻不會。
見她豁達,武明貞便也不再廢話。“貴妃託我帶句話——望你安好,她等你回來。她自己不知道怎麼說。”武明貞說著,覺得好笑似的,對身後的宮人示意,那宮人上前,託著個小匣子:“此乃麗妃所贈,你也收著吧。”
見武明貞眉眼間似乎有點嫌棄的模樣,謝令鳶接過匣子,開啟看了一眼——頓時無言以對。
居然是……宮中上好的面脂頭油……麗妃這是怕她出宮沒有好東西用嗎?
時辰已經過了一刻,宮人催促道:“德妃娘娘,過時候了。”
謝令鳶這才收了她們送來的銀錢物件,退了兩步,走到車邊。卯時初的天光十分和睦,柔柔的,恰似這心情——這近一年的所為,終究不是鏡花水月,人心是那樣的,待誰好過,總會留下痕跡。
她並沒有失敗,她們也惦念著她。
算是安慰了吧。
。
遠處,何貴妃站在宮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