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妃驚訝地起身,眼睛中星光點點,不知有無喜悅。她的表情是怔忪的,彷彿聽了什麼十分荒謬的事情,滿是不可思議的難以置信。
半晌,才回過神來一般,跪下茫然道:“謝……謝陛下。”
……………
何韻致的夢境,在二人有意的推動下,發展得很快。
殿堂開闊,百官左右朝列。
何韻致穿著紅面藍底的朝服,革帶、敝屣、大綬,流露出不怒自威的端謹之色。她坐在殿階右下首,外面是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朝臣們噤若寒蟬,畢恭畢敬:
——“拜見何監國!”
何韻致威儀地“嗯”了一聲:“諸位大人平身。近日,北燕與我晉國和談,狀況如何?今年霜降犯重陽,北方收成必減,邊境要養兵屯田,朝中要趕在明年冬日前修整完畢,以備來年與北夏、西魏的交戰。”
她問他們政務奏摺的處理,從黃河凌汛到長江洪災,從北地蝗災到山東瘟疫……問的條理分明,井然有序。
。
謝令鳶旁觀著,被她霸氣所折服,心想,何貴妃還挺上道的嘛。
也大概是年幼的時候,總是跟在爺爺大伯身邊,聽他們商議政事,聽出了敏感**?
她本以為,依何貴妃的性情,會又開始擔憂朝堂政鬥國計民生。沒想到,他們防範的一幕沒有發生,何韻致是喜滋滋地憂國憂民去了,似乎還十分有成就感。
也是,憂國憂民,總比擔憂家族興衰要舒服得多。
。
至此,夢境逐漸不再是灰濛濛的色調,天際,有一點微亮的日光,薄薄升起。
下朝以後,何監國被百官簇擁,一邊說著政事,一邊滿面笑容往宮外走去。開闊的宮道上,她腳步邁得開,走在宮道上擲地有聲。
謝令鳶在夢裡,幾步就追了上去,攔在她的面前,笑盈盈道:“何監國。”
何貴妃停住腳步,彷彿不認識她了似的,好半晌才問道:“你是……謝德妃?”
謝令鳶沒有忽視,何韻致問出這句話時,語調中油然而生的優越感。
好像她已經成了監國,而謝令鳶還是個妃子,所以何韻致十分的榮耀。謝令鳶笑了笑,問道:“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這句問話,讓何韻致茫然了片刻,隨即點頭,微微長嘆一聲:“喜歡啊。”喜歡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成敗,不再被人指點的感覺。
——“所以,我這是在做夢吧?”
因為意識到了不可能,意識到了這荒謬,何韻致終於明白,方才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遙不可及的夢。
她的疑問,如同陳述,帶了點輕微的惆悵。
謝令鳶忍不住想撫平她語氣中的悵然。她拉起何貴妃的手,溫聲道:“沒錯,這是夢。所以,醒來吧。”
何韻致似乎很不捨得,她搖搖頭:“可我心頭輕鬆。天從來沒有這麼高,日頭從來沒有這樣好,皇宮從來沒有這樣開闊——我的胸中從來沒有這樣暢快。”
就算是夢,就算有勞累有憂慮,卻也是十分舒服的讓人想待著了。
謝令鳶誠懇地看著她:“那就醒來——只有醒著,才有可能去實現。如果沉睡,就永遠只有這樣的幻想了。”
。
何貴妃怔住,胸口中有熱流一衝一衝。
她想到小時候,聽說姑姑成為了太后垂簾聽政,心中油然升起的讚歎、敬畏之情。
——好想成為姑姑那樣的人。
能嗎?
“可是醒來後,我不是皇后,更不可能是監國了。我只是個貴妃,是陛下的妾,一輩子都在宮裡,何家的榮辱永遠系在我身上。”
何韻致目中星光點點,終於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貴妃娘娘,在極樂淨土,你的夢是可以成真的。”謝令鳶笑了笑,卻是何韻致此生沒有見過的寬容,她給何貴妃看了幾幕畫面,那些女子正指點江山,神態自信,令人神往:
“你夢到這些,就已經向它行進了。極樂淨土的一切,也並不是天然就有的,是有很多和你做過一樣夢境的人,她們一點點斧正人間,才讓世道更為寬敞。”
何韻致看著德妃的微笑,十里春風迎面拂過,好像天地間都盪漾了春意。
她遲疑著,最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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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殿,巳時的陽光灑落一室。
忽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