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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臺下,人們擊掌,贊鳴聲如潮水。

她的舞蹈啟發了同時代無數詩人、書法家、畫家,甚至開創了全新的文學藝術流派。

許多年後,年邁的詩人看到鄭妙妍傳人的歌舞,提筆揮毫,作下流傳千古的詩句。

她是中原百年一出的美女,也終於被人所銘記。但人們記住的,卻是她的輝煌成就,足以在史書中落筆。

“你看,就算四你老了,人們也在稱讚你的美和造詣啊……”謝令鳶喘著,斷斷續續道,“所以別怕,你有比美貌和恩寵更好的東西,坦然地,面對它……”

她想,這結果如此美好,既沒有迴避衰老,卻也更為榮耀。鄭妙妍總願意跟她回來了吧?

然而,識海並未見有什麼異狀。

鄭妙妍躊躇了幾步,臉上隱見猶豫。她沙啞道:“但我……我還是怕老去啊。”

謝令鳶:“……”這種問題很無解,她自己也很怕的好不好。

鄭妙妍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腦袋:“你看,我都不記得他的模樣了。我努力想,努力想,這麼些年在心裡,一直描繪他的輪廓,可是一旦老了,我什麼都糊塗了,什麼都忘記了……”

謝令鳶怔了怔,憶起剛走入識海時,見過的那個青年。她問道:“是哪個人?”

鄭妙妍努力回想,她是老糊塗了:“哦,他……他是個很俊朗的少年,他笑起來,哪怕是冬天,你都會覺得像春天來了。他眼界高的,不是誰都能入了他眼。他會在馬背上舞劍,一百多年前的《鎮西將軍舞》,你見過嗎……”

黃昏聵聵的暮光,寧靜地披在她身上,將她每一道皺紋映出歲月的追憶。

謝令鳶聽著她蒼老的聲音,神色漸趨柔和:“……你沒有忘記。”

“欸?”鄭妙妍疑惑地看著她,露出有點老年痴的表情。

“他一直就在你心裡呢,在你心裡最深、最美的地方,在跳鎮西將軍舞。”謝令鳶抿唇一笑,拉起她的手,“不信,我帶你去看。”

鄭妙妍痴痴地任她拉著,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經過那些老婆婆的時候,老太太團就如同幻影般消散不見。

沿途,風景是那樣的靜謐,炊煙裊裊。

江河流淌,閃耀著遲暮的哀色。

她們腿腳不靈便,腳程很慢。蹣跚著走到剛入識海的地方,謝令鳶給她指過去,鄭妙妍懵懂地看,那個熟悉的,在陽光下徜徉的身影,就直直撞入她眼簾——

劍光直入九霄,將肆意揮灑流年。

“啊……”

真好,他永遠停留在十七歲了。

時光太快,雕琢在生命裡如同酷刑,不忍回首。

而有一個人永遠躺在青春的墳冢裡,彷彿還能看到他的影子在馬背上舞劍,含笑望你一眼。

他永遠不老。

“太好了,”鄭妙妍點點頭,被謝令鳶攙扶著,一時說不出什麼。“我果然沒忘……沒忘……”

她仰起頭,望向天際。

識海的遠處,層層疊疊的花海,馥郁的香氣,成群的建築,開始逐漸褪盡。

黃昏的暮色不再那樣死氣,而是湧動著幾絲生的勃然。

終於有新芽,破土而出。

*****

麗正殿裡,謝令鳶睜開眼。

她瞄了一眼大殿角落的水滴漏晷,時辰是酉時。

這大概是最快的一次入夢了。麗妃心思簡單,夢也要解得快許多。

還有最要緊的一樁事——

謝令鳶彈起來,跑去妝鏡臺前,從鏡子裡仔細打量,劫後餘生地鬆了口氣。

酈清悟也睜開眼,視線隨著她,見她攬鏡自照,清澈的眼瞳中不禁帶了淡淡的笑意。

妝鏡臺前,謝令鳶捧著臉,百看不厭:“不老的我,更是楚楚動人啊。”

她心情暢意地大踏步走回案前,手上繫著那根紅繩,拖曳在地。她口氣輕快:“接下來,該是何太后了吧。”

她正要落座,酈清悟卻忽道:“我已經陪著你走了四個識海,接下來的,要你自己進去了。”

謝令鳶一怔,意外道:“為什麼?”

她登時有點無措,倘若她一個人入識海,遇到破解不了的難題,恐怕也會沒底。

酈清悟拿過她的手腕,將紅繩解開,動作慢而舒緩,抬眼溫聲道:“我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