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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去有什麼可怕。”他淡淡道,對他而言,生老病死實乃天道規律,人總是要學會接納的。
“美人怕遲暮,英雄只怕末路。”
。
謝令鳶卻驀然想到什麼,忍不住壞笑,只可惜曾經的她壞笑起來別有風味,如今卻像一朵迎風招展的雛菊:
“錯了,其實你們還是怕老的,不信,我要說你們老年陽痿,你們試試。”
……果然,哪怕出塵如仙的人也十分不能忍受:“你可以試試。”
謝令鳶不屑地皺了下鼻子:“美人怕遲暮,是因為一旦容顏老去,我們就會失去太多了。”這個時代,身為女人,她們被賦予的價值,在過了青春年華後便迅速剝落。
“英雄怕末路,而不那麼害怕衰老,是因為你們從小受了教導,你們自信能力大於一切,你們可以不漂亮,只要有本事——美貌的女人,只需要來依附有能力的男人就夠了。可如果男人依靠相貌,那便成了世俗鄙夷的面首。你說,我對不對?”
她的氣息溫熱地吹在酈清悟耳邊,讓他覺得微癢,也為這凝滯如淵的暮色,帶來絲絲生氣。四周空氣好像活泛了,有些激昂起來。
謝令鳶說完,不待他回答,抬起老花眼望著遠方。
【花容月貌奪仙姿,沉魚落雁羞神思。一世桃花不覺淺,笑看風流藏妙妍。】
從識海里看來,鄭妙妍其實是心思簡單之人。只是從小因容貌被追捧得過高,才對失去這一切過於害怕。
失去美貌,失去一切。
*****
他們身後的遠處,又騰起了煙塵,老太太團已經追殺而來。
謝令鳶遠望著,鄭妙妍在其中嗎?哪個是她呢?
待站定了,仔細看她們,都是一樣的面孔,一樣的衰老。臉上溝壑縱生,夾雜了時光流淌而去的無情。
。
謝令鳶從酈清悟身上下來,顫巍巍地向她們走過去。
見狀,老太太團們漸漸放慢了腳步,猶疑地停在了她面前。謝令鳶的目光從她們身上挨個掃過,被她們盯視著,倒也沒有不自在。
大概是因為,她也變成了老太太的緣故。
黃昏的暮光將她們的影子拉長,黃沙地上,一個風姿綽然的影子,吸引了謝令鳶的目光。她循著望過去,那個老婆婆一襲鳶尾色襦裙,只是隨意站著,卻總有種別緻的美人氣。
就是她了!
老美人!
謝令鳶邁著老寒腿兒走過去,滿嘴漏風道:“憎妙妍……你還認得我嗎?”
那個老太婆被她叫得怔了一下,也漏著風反問道:“你……能認得粗我?你四隨(是誰)?”
“我四……德灰啊。”
。
……
仿若聽到了什麼闊別已久的天音,鄭妙妍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她湧上了眼淚,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顫抖著抱住謝令鳶:“德灰……你怎麼認粗我了……我老層了嘖樣(老成了這樣),你都能從一群老不死的裡面,把我早粗來……嗚嗚嗚……然而那些愛慕過我美色的男人,都忘了我……”
縱使五陵年少爭纏頭,也會門庭冷落鞍馬稀。
。
謝令鳶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於是兩個老太婆,夕陽下,執手相看淚眼,抱頭放聲痛哭。酈清悟站在一旁,欲安慰卻又難解她為何淚灑黃昏。
謝令鳶擦著眼淚道:“自然認得粗你,你四隨……你可四憎妙妍啊……我只在人群裡看了你一眼,就能認出你的卓然不同的風姿,哪怕容顏凋零,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會變……”
聽她如此贊慕,想到青春好韶光的風華,鄭妙妍哭得更梨花帶雨了。“有沒有森麼,可以留得住……”
“不,你怕森麼呢?朱顏老去,四隨也無可避免的……可是你的成就,人們都會銘記……”謝令鳶顫巍巍地說:“我給你看、給你看……你不會被遺忘的……”
………
用識海織夢,已經在錢昭儀那裡練熟了,她為鄭妙妍也織了一幕美好的畫卷——
皇宮正街前的翊善坊,幾乎佔據了整個翊善坊的梨園。以地位而分,有坐部、立部、小部;以性別來分,有男部、女部;以技藝而分,有曲部、聲部、樂部、舞部……
然而這些部,都圍著中間一方廣袤的舞臺。
吳音、天竺樂、西涼樂次第而下,直到鄭妙妍站在臺上,一舞動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