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
人可以哭,棉被可不能溼。
“……”蕭懷瑾的眼淚被無視了。他的心情翻江倒海著一股酸澀。
他不如韋不宣就罷了,他連一床棉被都不如。
連棉被都比他珍惜!
那酸澀無限放大,眼淚便如決堤:“嗚嗯——”哭聲終於在嗓子眼裡憋不住,回憶這一路走來,耗費心血的四千流民軍盡散、西魏王子在他眼前逃脫、差點死去愧對宮裡的太后……
老邱手足無措,站在他面前:“你到底怎麼嘛?傷口扯到疼了?”
蕭懷瑾搖搖頭,還是哭。
老邱撓撓頭,覺得他悶著不吭聲掉眼淚的樣子,還有點像自己那悶脾氣小兒子。想了想幹脆走上前,試探著把蕭懷瑾的頭捂在了懷裡:“疼一下就過去了,別哭了別哭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想起來他小兒子臨終前,也是渾身刀傷喊疼,他就這麼捂著他說疼一下就過去了。
這麼一想就覺得很難受了,再也不想說話。
他這廂安靜下來,屋子裡只聽得到蕭懷瑾的抽泣聲。似乎蕭懷瑾也意識到了,再者那懷裡久沒洗澡有股味,便難堪地從他懷裡抽出腦袋來。
結果剛才哭得急,他打了個嗝:“我就是想到他死了,怪不值的。才不是疼……嗝!”
老邱被逗得反而笑了起來,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哭,人誰沒個難受的時候。他坐下來道:“也沒什麼丟人的。我那倆兒子走的時候,我哭得比你還邋遢。”
蕭懷瑾打著嗝擦完眼淚,莫名的,心情卻暢快了很多。
就像老邱說的,人誰沒個難捱的時候呢。咬咬牙,也就捱過去了。
老邱又將涼了的飯盆拿到火上熱一熱,遞給他。蕭懷瑾打著嗝,吃完了盆裡的飯菜,軍醫進屋來給他重新換藥敷藥。
他身子骨很好,傷口已在癒合。
又過了兩天,他已經能下地走路。
這一日,趁老邱還沒來,蕭懷瑾便出了屋子,到街上去走走。
他想看看,這座被自己親手保護下來的城池,想看看那些百姓平安地活著,這樣便能填補那有些空蕩失落的內心了。
大街上還是熱鬧熙攘,他的目光不斷從各個人群上掃過,看他們忙碌,便覺得了滿足。
冷不丁的,他目光餘角,掃到了一個人。
一個正在痛哭流涕、哀大莫於心死的人。
“呃……”蕭懷瑾突然想起來,他已經把這人遺忘在腦後好久了……
並且令他萬分驚訝意外的是,他,從沒見這人哭過!
蕭懷瑾震驚、震撼地長大了嘴:“=口=……”
好了,這下心理平衡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蕭懷瑾老懷甚慰, 他不是一個人在哭泣。
哭得稀里嘩啦的還有他的冷麵俏郎君, 啊呸,俏侍衛——
陸巖。
在他印象裡,陸巖一直是冷漠剋制的人。彷彿喜怒哀樂等等情緒不存在於那人的世界中,是以那張面癱臉上,連笑都沒幾次。是發生了什麼, 居然就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但蕭懷瑾肩膀聳動, 忍不住幸災樂禍, 樂壞了。
………………………
御前侍衛第一大面癱, 陸巖, 在大街上罔顧人倫, 罔顧形象, 罔顧七嘴八舌和驚奇目光, 哭得梨花帶雨, 我見猶憐。
在長留郡外,當時他奉了蕭懷瑾的命令, 去中州給懷慶侯世子千里送糧餉——由於那裡是平定叛軍的戰線,是往北夏走的地界,他一去十好幾天,再從中州趕來朔方城花了一個多月, 結果剛念主心切地趕來, 就聽到了一個巨大的噩耗。
偉大的流民帥、久經考驗的忠誠戰士柳不宣,為了抗擊西魏入侵事業,光榮地犧牲了自己。
壯烈犧牲。
聽說甕城之戰十分殘酷, 守軍幾乎都死了。他一聽陛下居然甘做底層士兵就傻了,去城門打聽柳不辭的下落,民眾一聽柳不辭,便拍著腿道:
“他啊!甕城門九壯士!你不知道,九壯士為了守城何其英勇……”比手畫腳繪聲繪色地形容了一番守城軍的慘烈死狀。
陸巖:“……”
甕城門……九壯士……
他面無表情地含著淚顫抖道:“屍首呢。”
熱心群眾:“肯定是就地掩埋了哪!但我們朔方人敬英雄,雖然沒有好棺好墳地招待,好酒好菜還是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