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慕勉傻傻地望著,撕心裂肺的痛已然感受不到,此時,她除了傻傻地望著那個人,什麼也做不到。
所有賓客都在笑,都在祝賀,只有她,被遺棄在了一片紅色喜慶的氣氛之外,宛若飄零在弦月天涯的小花,永遠都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步入喜房時,慕沚倏然回首,彷彿是最後望了一眼堂外的天空,又彷彿,只是想回頭而已。
紅色的燈影,熱鬧的人群,那些喜氣洋洋,竟一絲一毫不曾染上他的眼底眉梢,像是一具被剖空了靈魂的軀殼,無可奈何地任人牽著繩線操控,跪下、叩首、起身……隨著禮讚的高唱,再跪地,再叩首,再起身……穿著華麗豔紅的禮服,卻又麻木痴呆得像個傻子。
耳畔迴響著父親一次次的訓斥,母親一次次的勸說,他的身份,註定不能孤獨一生。
他需要一個妻子,而這個人,永遠不可能是她。
母親說,叫勉兒回來吧,畢竟是你的大婚。
他說不用,他不想影響勉兒的修行。
如果可以,他永遠也不想讓她知道。
他沒日沒夜地在忙,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忙些什麼,學會了借酒消愁,麻木神經,消磨意志,只為換來短暫的忘記,心,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
跟隨前方的列隊,他手牽同心結紅綢,引領著他的新娘,一步一步,邁向喜房,而那顆心臟,卻好比一泓潭水,一點一點乾枯死去。
那小小的身影,朝思暮唸的容顏,像是午夜輾轉反覆的夢,在這種時候,又開始近乎霸道地佔據了他全部的神思。
一幅幅畫面,一幕幕場景,宛如走馬觀花一般,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桃花樹下,她伏在他的膝上說,以後每年,哥哥都給我畫像好不好?
她將荷包丟出窗外,倔強地昂起頭,答應我,以後再有其他女子給你荷包,你都不要接受。
她撲在他懷裡,眸中流露著哀傷,哥哥,我喜歡你,哪怕下十八層地獄,我也會喜歡你,只喜歡你。
她的樣子在眼前如幻似真,充滿甜美幸福的嗓音,恍若勾魂的魔咒一般,在耳畔縈繞不絕。
哥哥,我想做你的新娘子。
那一刻,他幾乎以為,那個正伴在他身旁,頭戴紅蓋頭的女子,就是她。
丫鬟呈上一把秤桿,他低著頭,靜靜不動。
喜娘咳了聲,慕沚終於省回神,才發覺自己死死攥緊的掌心裡,全是冷汗。
他接過秤桿,遲疑著,去挑那一方紅巾。
紅蓋頭下,隱隱可見新娘朱唇似丹,甜笑似蜜。
“什麼……大小姐回來了?”秋渡在門外捂嘴驚呼,經過李順兒這個大舌頭一傳,慕勉回府的事,迅速一傳十,十傳百,鬧得闔府上下皆知。
她因忍不住震動,失聲而出,頓時響徹喜房內每個人的耳中。
慕沚的手腕一抖:“你說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秋渡在眾人注視中紅了紅臉,卻仍掩不住因興奮而浮現的歡喜神色,聽到慕沚問,更是激動得有些結巴:“公子爺,李順兒說……說大小姐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蕭亦君的霸王票……唉,這悲催的成績,背身蹲在牆角,抹掉一把心酸淚。
☆、恨晚
“哐”一聲,手中的秤桿脫落,慕沚如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你說……勉兒她、她……是真的?”最後一句,恍若低渺的囈語,不知是在問對方,還是在自言自語。
秋渡使勁點著頭:“是真的,是李順兒親口說的,這會兒大小姐正在脈香居……”臉色陡然一變,“公子爺……你不可……”
眼瞅慕沚朝門外走去,喜娘當場阻止:“儀式還未結束,新郎怎能離開!”
偏偏慕沚頭也不回,在眾人的一片驚呼錯愕中,他已是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喜房。
勉兒……
勉兒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心內像有一團火,燒遍了四肢百骸,腦中,不斷重複著這句。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整個人,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顯得那樣失控,那樣狂亂。
明明清楚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明明知道此刻最需陪在誰的身邊,然而他仍如發瘋似的奔跑出來。
眼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視線裡鋪成熟悉的軌跡,竟是閉著眼也能走到,因為不遠處,就是她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