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淚花的悽苦眼神勾住了,是不忍還是不捨,他到底沒有移開目光。
呂芳輕輕站起:“楊金水想呵護你們,我也想呵護楊金水,但要是他自己作了孽那就誰也呵護不了誰。我答應過他,讓你們住在一起。記住我的話,無論誰來問你們,江南織造局的事你們一概不知。這是其一。”
兩個人緊緊地望著呂芳,等聽其二。
呂芳:“除了我,沒有人敢殺你們,就怕你們自尋短路。無論誰來逼你們,你們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著。”
“為誰活著‘”高翰文終於忍不住反問了。
呂芳:“為了朝局。該死的有些已經死了,有些立馬要死。不該死的就不能死。這是其二。”
兩個人似乎明白了呂芳的來意,也似乎感覺到了楊金水何以要將他們二人一同押解進京。至於這層意思背後還有何深意,他們一時還想不明白,但畢竟作為當今“內相”,今晚能親自來此,能有這一番囑託,二人心中泛起了波瀾。幾乎同時,高翰文和芸娘不禁同時望向了對方,這一次眼神相碰,兩人都很快移開了。一齊沉默在那裡。
“我有個習慣。”呂芳前所未有的像個真正的長者望著這一對難中的玉人,“除了伺候皇上,我一個人夜晚睡覺前總要將碗裡的茶全喝了,一點也不剩。因為我不知道明天早上還能不能醒來,還能不能再喝一口茶。”
如此人物,突然又說出如此話語,兩人心中又是一動,全怔怔地望著呂芳。
呂芳這時再不看他們,只虛望著前方那扇門:“老天爺只要讓你活,一輩子是活,一年是活,一天也是活。我那個乾兒子要說壞比誰都壞,要說好比誰都好。讓你們來之前他就紿我寫了信,說你們兩個是天下最般配的。”說到這裡他停了停,“他說這個話我聽得懂。做了我們這號人這一輩子缺的就是這個,羨的也是這個。有時還真望別人般配。高翰文,你是個最聰明也最糊塗的人,咱家教你一句,芸娘並不辱沒你。
不要想過去,也不要想今後,只要還活著,就在這所院子裡跟她過好當下每一天。“說完這句他向門口走去。
“老祖宗!”芸娘淚水奪眶而出,競叫出了他這個名號。
呂芳站住了。
芸娘在他身後跪下了:“小女子既認了楊公公是乾爹,老祖宗也就是小女子的幹祖父。老祖宗剛才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不管他嫌不嫌棄我,我都願伺候他。請老祖宗跟鎮撫司說一聲,不要叫錦衣衛每天送飯了,我想在這個院子裡開一間廚房,自己做飯。”
呂芳慢慢轉過身來,望著跪在那裡的芸娘,又望向高翰文。
高翰文心中大動,卻不敢看芸娘。
芸娘接著說道:“名也好實也好,我會每天照看好高大人,直到哪天老祖宗叫我們死。”
呂芳對高翰文:“高翰文,她說的話你都聽清了?”
高翰文低著的頭想抬起又停在那裡。
呂芳不再看他,轉對芸娘:“從明天起,你就搬到西邊高大人那間房去,你現在住的那間房我會叫鎮撫司的人改作廚房。”說完這句徑直開了門走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了仍然跪著的芸娘和還站在那裡的高翰文。
司禮監值房
呂芳再回到這裡已經半夜了,不只那三個秉筆太監在等著,黃錦這時也已在這裡等著。
呂芳直望黃錦:“主子歇了?”
黃錦眼現重優:“回乾爹,主子萬歲爺已經猜著了,兒子不敢欺瞞,沒有照乾爹吩咐的回話,將楊金水瘋了的事如實奏陳了。”
呂芳:“你做得對。主子什麼旨意?”
黃錦這時兒大案上捧起一個裡面鏤空的和闐玉圓球:“主子只叫兒子將這個球拿給乾爹看,然後叫我們今晚就擬旨,八百里加急送到杭州。”
呂芳雙手鄭重地接過了那個被燈籠光照得晶瑩閃亮的玉球,看了好一陣子:“你們說主子這是何旨意?”
有呂芳在,其他人就是有想法也不敢說,都一齊搖著頭。
呂芳把目光望向了門外的夜空:“主子這是告訴我們,‘外重內輕’呀。”
四個人都望著他,等他說得更明白些。
呂芳:“無論是江南織造局還是宮裡的尚衣監巾帽局這都是內,都不能護短了,該查的要查,該辦的要辦!只有胡宗憲抗倭才是大事!立刻擬旨,著在杭州的錦衣衛立刻把楊金水押解進京,讓趙貞吉署理江南織造局的差使,命他不惜一切給胡宗憲東南前方籌措軍需!”
台州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