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站住了:“你們先在這裡跪候。”
“是。”兩個錦衣衛輕聲應道,立刻跪了下去,趴在那裡像兩塊石頭。
黃錦手裡捧著那封急遞向精舍那道門走去。
玉熙富精舍內
平時伺候嘉靖,黃錦都是身著便服出人精舍,一如家奴裡外忙活,進出也就無須見面就拜。今日因是廷事,他穿著秉筆太監的太紅朝服,雙手捧著急遞,走進去便欲跪下,可猛見嘉靖便是一驚:“哎喲,我的主子萬歲爺,這個活怎麼能讓主子幹!”說著慌忙將那封急遞放上御案,奔了過去。
嘉靖這時竟蹲在蒲團之旁,用一塊雪白的淞江面巾正擦那口銅磐。
黃錦奔過去了,嘉靖卻仍蹲在那裡擦著銅磐,黃錦慌忙撩袍跪下:“主子,主子,讓奴才來擦吧!”
“揚金水押進宮了?”嘉靖只是挪了一下身子,擦著銅磬的另一面問道。
黃錦便只好跟著膝行了兩步,一邊伸手去討那塊面巾,一邊答道:“是。楊金水在巳時初押進的宮。主子,讓奴才擦吧。”
嘉靖照舊擦著只是問話:“這麼巧,趙貞吉的急遞也一同到了。”
黃錦討不著那塊面巾,知他心情不好,額上已然沁出汗來,見他如此發問更應明白回話:“回主於萬歲爺,楊金水昨夜押到潞河驛,趙貞吉的急遞便追到了,因此一起送進來的。主子等了半個月,快看奏疏吧,法器讓奴才來擦。”說著又將手伸了過去。
嘉靖停了手,站了起來,卻沒將面巾給他,而是信手一扔,那塊面巾恰好扔在御案上那封急遞和那份捷報旁邊:“半個月前就該讓朕看的東西,這個時候送來朕不看也罷。”也不擦手,走到蒲團前先拿起了橫臥在蒲團上的那根磬杵,盤腿坐下,“審楊金水去。”
黃錦跪的那個位子剛好被銅磬隔著,只能看見嘉靖的側面,於嚥了一口,還是說道:“啟奏主子,解押楊金水的人奴才也帶來了,正在在外面跪候。楊金水的事主子是不是要先問問他們…”
嘉靖:“朕已然說了,審楊金水去!”
黃錦知道再不能說話了,只好叩下頭去:“是,奴才遵旨。”爬了起來,向精舍外走去。
玉熙宮精舍外
兩個錦衣衛依然石頭般趴在紗幔外,黃錦走過來了,低聲說道:“起來,跪到殿外去。皇上什麼叫候叫你們,就什麼時候進去。”
“是。”兩個錦衣衛也壓低著聲音答道,爬起來跟著黃錦向大殿門口走去。
突然精舍裡哨的一聲,黃錦的腳立刻停住了,兩個錦衣衛也立刻杵在那裡。
緊接著哨哨哨一陣擊磬聲,黃錦聽出了皇上心裡的煩躁,輕嘆了一聲,慢慢走出了殿門。
兩個錦衣衛也如履薄冰般跟出了殿門。
大殿的門立刻被外面的當值太監進來拉上了。
剛才那一陣脆響的擊磬聲已繞樑而去,偌大的玉熙官又歸於沉寂。
司札監值房
楊金水的上衣又被扒光了,裸著上身坐在椅子上。
兩個太醫,一個拿著一隻夾銀針的布袋,一個拿著一卷點燃的艾香,在他身了兩邊站住了。
一個太醫:“是否請兩位公公按住他。”
陳洪:“真瘋假瘋就是要看他動彈。你們動手就是。”
兩個太醫對望了一眼,還是擔心他發瘋亂動,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動起手來。
扎針的那個太醫抽出一根三寸長的銀針扎進了楊金水後頸那個穴位,慢慢捋動,那根銀針全紮了進去,楊金水竟毫無反應,一動不動。
另一個太醫將艾香吹了一口,一團紅火當胸灸了下去,冒出一股煙,那個太醫立刻閒到一邊。
所有的目光都盯緊了,楊金水胸口艾出圓圓一團火痕,還是毫無反應,一動不動。
“真瘋了。”坐在最右邊椅子上那個一直沒說話的秉筆太監這時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
陳洪立刻向他盯了一珠子:“真瘋假瘋現在說還早了。接著給他扎給他灸!”
兩個太醫只好接著給楊金水扎針燒灸。
陳洪伸手捧起了身邊茶几上那把已經黑得發亮的紫砂壺,將壺嘴伸到嘴裡,眼睛兀自望著正在挨扎挨灸的楊金水。
玉熙宮精舍
嘉靖打坐的蒲團本是設在一座三層八角的臺子上。最上一層取的是乾卦,乾卦數“九”;最下層取的是坤卦,坤卦數“一”;中間那層便是乾坤中間那個數“五”。蒲團便是九五之尊!臺子的八角自然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