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得已,與他調了山向,選了一個天上三奇日子。登時家下平安。本年瞿宗師考試濟南,公子就進了學,他令弟也補了廩。譚兄,你看這殯葬大事,還了得麼?”紹聞道:“自是先生高明。”
胡其所道:“弟也不曉的什麼,何敢當這個高明,只是不欺這個本心就罷。”譚紹聞告辭,胡其所道:“天還早哩,說話兒很好。”紹聞道:“明日及早來請,望先生光降。至舍下,再聆大教。”
及至次日,鄧祥駕車,雙慶帶了速帖往請。胡其所師徒二人,鮮衣新帽,坐車而來。到了衚衕口下車,紹聞躬身相迎。
進了碧草軒,為禮坐下。只見椅鋪錦褥,桌圍繡裙,胡其所滿心歡喜。說些寒溫套話。少頃整席上來,譚紹聞獻了幣帛贄見禮兒,又奉了四兩登山喜禮,胡其所推讓一會,命徒弟如鷳收訖。紹聞行了安席叩拜大禮,賓主坐下。少時酒席吃完,胡其所便問道:“尊塋在何處,咱同去望望。”紹聞道:“荒塋在城西不遠,明日坐車同去。”即設榻留他師徒在碧草軒上住下。
晚景略過。
次日飯後,鄧祥來說,車已套妥在衚衕口。譚紹聞便請胡先生前往。師徒離軒,出至衚衕口,紹聞陪的上了車。德喜將暖壺細茶,皮套蓋碗,以及點心果品,俱安置車上。鄧祥催開牲口,一徑出了西門。
只見路旁一座神道碑樓,碑樓後一座大塋,去路不遠。譚紹聞道:“胡先生看看這塋,何如?”胡其所道:“這就是尊塋麼?”紹聞道:“不是。此處去荒塋還有四里。”胡其所在車上把這塋一望,豐碑高矗,牆垣密周,那些松柏樹兒,森綠蔽天。因說道:“這個墳是舊年發過的。只看大勢兒,就好的很。這個龍虎沙,也就雄壯的了不成。環圍包聚,一層不了又一層,是個發達氣象。”紹聞道:“先生看的不錯。但他家如今因不發科,有起遷之意。”胡其所道:“遷不的!書本上說,‘遷乎其地而弗能為良’。這墳當日用的不錯。如今走道的朋友,有個《搖鞭賦》,善斷舊墳。那個俱是些外路,弟再不能幹那些事。遷不的,如何叫人家遷哩?”
又走了半里,鄧祥道:“胡先生,把這個墳看看。”胡其所見是一個小饅首墓頭兒,半株酸棗垂綠,一叢野菊綻黃,兩堆鼢鼠土,幾條蛇退皮。便道:“這個墳主絕!”鄧祥道:“這埋的是小的爹孃。”胡其所自覺失口,急忙說道:“我明天在你大爺哩地裡,送你一塊平安地,你啟遷啟遷。”因向紹聞道:“你這個盛价,論相法,是個很使得的人,你要重用他。”
紹聞點點頭兒。
又走了裡許,只見胡其所若有怒氣沖天之意,罵道:“呸!呸!呸!這個該死的殺才,還了得麼!”紹聞茫然不知所以。
只見胡其所向徒弟道:“如鷳,你看這個,正是我常對你說的,犯了那了。叫人家子孫當得當不得。”白如鷳道:“他是錯認了鬼星禽星了。”胡其所點點頭道:“正是呢。”譚紹聞見他師徒指東劃西,方曉的是評論一座新葬的墳。墳上招魂紙兒,尚飄飄的向南颳著。胡其所道:“難說咱這一個省會地方,近來竟沒一個明眼的,叫這些該死的,都亂鬧起來,連龍都認錯了,這還了得麼!”紹聞道:“這明明是麥地,怎的是龍?”胡其所道:“《易經》上說,‘見龍在田。’我看見,你看不見。”
正評論間,已到靈寶公神道碑前。譚紹聞急忙下車。胡其所道:“怎的下車去?”紹聞道:“已至荒塋。”胡其所師徒也要下車,紹聞道:“且坐著罷。犁的地,高高低低,不甚好走。”胡其所笑道:“豈不聞風水家,是‘一雙神仙眼,兩隻樵夫腿’麼。河南近省城邊,原就沒山。我那年在山西洪洞縣與人家用事,因水俱向西流歸汾河,又是一樣看法,也不知爬了多少山。這個平地,當了什麼。”一面說著,早已下的車來。
鄧祥將車卸了,把牲口拴在路柳。德喜兒提了暖壺,跟定三個,走進墳垣來。譚紹聞逐一墓頭兒,都向碑前行了禮。
德喜兒將茶斟上。吃茶嚼點心已畢,只見胡其所四外瞭望,將身子轉著,眼兒看著,指頭點著,口內念著,唧唧噥噥,依稀聽的是“長生沐浴冠帶臨官”等字。忽而將身子蹲下,單瞅一處。忽而將首兒昂起,瞭望八方。遲了一會,只見胡其所向西北直走起來。譚紹聞方欲陪行,胡其所道:“你不用來,說著你也不省的。”又走了兩三步,扭項道:“你各人的大事,省的省不的,走走也是你分所應當。”三人同行走到西北一個高處站下,胡其所向墳上一望,搖搖頭道:“咳!大錯了!大錯了!”又向白如鷳道:“你看見錯了麼!”白如鷳也看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