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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醞釀。要讓那些人物和故事在你創作的思維裡,在漫長的歲月裡翱翔。你揹負你的構思上路,你的構思伴隨你走南闖北,你逐步熟悉你的人物和故事,就像一個建築師熟悉他的圖紙和原材料。也許是個雪天,也許是個雨天,也許是個晴天,馱在你背上的你的構思會變成一座城堡,你突然看見那城堡的大門向你敞開,你走了進去,坐了下來,面前的清茶嫋嫋升騰著水霧,想象的陽光普照城堡外面的大地,小說的元素從城堡的內壁上紛至沓來,那麼,一切都水到渠成了,餘下的事情多數就是體力勞動了。

假如——我只能說假如,假如我的作品是精彩的,那麼就只有一個秘訣,我和我的人物一起成熟起來了,我站在他們命運的船頭,目睹了他們的生命執行的真實過程。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書寫了他們的情感和命運,而不是站在一個作家的主觀立場上去編造了他們。

假如——我依然要強調,假如我的作品不是精彩的,那麼也只有一個秘訣,那就是我把自己的錯覺當著感覺,把幻想當成了理想。即便這樣,我仍然有成就感,我不在意公開我的愚蠢。

《高地》創作談:站在人的立場上(3)

我這樣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在讚美或者變相讚美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我只是想告訴你,想坦白地告訴你,這部作品與其說是寫出來的,不如說是回憶出來的,儘管所有的人物和故事都是虛構的,然而它們都曾經在我的心靈世界真實地存在過,所以當它們從我的心中流淌出來的時候,就像衝破堤壩的洪水,幾乎很少遇到生澀的坎坷,幾乎暢通無阻一瀉千里。在陰曆二○○五年的年底,在陽曆二○○六年的年初,在兩個年份陰陽交界的一剎那間,我懷著如釋重負的心情,撥出一口長氣,把我的新作《高地》傳送到了人間。至於這部作品的成色究竟如何,我完全尊重你的看法,哪怕你認為它一無是處。

《高地》第一部分(1)

那年那月那日,嚴家埠像是一鍋被煮沸了的開水,各種傳言熱氣騰騰地向空中升騰。都說要變天了,都說解放軍要攻打英山城了,都說老百姓的日子要天翻地覆了。

少年嚴澤光的身上穿著春天的學生裝,心裡揣著夏天的燥熱。他站在筍崗上,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另一種活法。

當隆隆的沉悶的雷聲從東邊傳來之後,嚴家埠的男女老少看見了,東邊的天幕下面有很大的一片真的變了,像冬天的火塘,紅得鮮豔,亮得透明。

第二天少年嚴澤光來到壩子上,掛滿了白裡透紅的寬寬的布條,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像是從染缸裡剛剛撈出的綢緞,在春天的太陽下面輕輕飄揚。那情景把少年嚴澤光的眼睛灼痛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麼多血染的布條。

但是,很快就有另外一個景色把少年嚴澤光的眼睛灼得更痛了。他看見從壩子下面的小河旁走過來一個人,穿著黃色的軍服,腰肢細細的,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女的,個頭兒不高不低,眸子黑亮黑亮的,軍帽下面的兩條辮子烏黑髮光。少年嚴澤光看的呆了,他從來沒有想到女人還會這麼好看。

少年嚴澤光看得發呆,貪婪地看,不成體統地看,就連她手掌上的那塊胎記,他都看清楚了,以至於另一個女兵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都沒有反應。

從他身邊走過的女兵說,喂,學生娃,看什麼呢,想嫁給當兵的還是想娶當兵的?

少年嚴澤光窘迫的恨不得把腳下的石板踩個窟窿鑽下去,正要轉身逃走,卻被名叫紅葉的女兵伸手一把抓住了。紅葉說,學生娃別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說話間那個漂亮的名叫楊桃的女兵已經放下手中的繃帶走了過來,看見少年嚴澤光,黑亮的眼睛撲閃了一下,驚喜道,還真是個學生娃,你莫不是想參軍吧?少年嚴澤光紅著臉說,我就是來看看解放軍,沒有說要當解放軍。再說,我說了也不算,我總得回家問問爹孃吧。

那天后半晌,嚴家埠嚴記茶行來了兩男兩女四個穿黃軍裝的人。兩個男的,一個是解放軍的連長劉界河,另外一個是他的通訊員。他們剛剛走進門樓,嚴二先生就迎出門外,打躬作揖咬文嚼字道,大軍長官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嚴二先生趕緊吆喝,他娘,上茶!

劉界河說,據我所知,府上有一成年學生,想參加我軍,不知嚴先生意下如何?

嚴二先生把眼珠子骨碌了一圈子,突然提高嗓門喊了起來,嚴澤光你給我滾出來!

嚴澤光沒有滾出來,而是衣冠楚楚走進了堂屋,對伸長了脖子的爹和驚恐的娘說,他們說的沒有錯,我已經報名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