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時,不慎將石盤碰翻。她眼疾手快,探手一撈便趕在石盤墜地前將它凌空截住。石盤完好,只可惜盤中的水卻灑出許多。
“不打緊不打緊,”淺喚從她手中奪過石盤,抱入懷中,說道:“盤裡的水只是普通的水,灑了再加便是了。”
蓮兮眼尖,前一刻便覺出不對勁,也不理會淺喚的話,只伸手摸了摸盤底。
果然,在濁黑的水底藏著許多小碎石頭。
她拈起一塊來,就著內廳的燈火瞧了一瞧,啞然失色。
淺喚抱著水盤還想逃,卻被蓮兮先一步揪住衣領子,拽回身邊。她搶過他手中的石盤,將盤內殘餘的水全倒了個乾淨。
“這是……”斜端著石盤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蓮兮眉頭深鎖。
只見盤底晶瑩一片,碎碎地鋪著許多晶石,在燈火的映照下剔透發亮,正是玲瓏心的碎片。
若是加上盤中的玲瓏碎,封鬱手中的玲瓏心本該近似完整。他分明已尋得差不多了,可當著她的面,又為何只拿出大半個玲瓏來?
蓮兮跪坐在地上,把石盤放在一邊,抓起盤中的玲瓏碎攏在雙掌間,仔細打量起來。
——就我所知,除了沁洸神君手頭的碎片和你的夢龍鸞鳳,其他的玲瓏碎在千餘年前,就已被三弟找齊。卻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竟又將苦心找來的許多碎片重新拋回凡界,再一一尋回。
封琰在竹林中所說的話,蓮兮本是半信半疑。
她抬眼望向淺喚,向他求證:“封鬱可曾站在這裡,將這碎片拋入凡間?”
淺喚只垂眼望著她,緊咬著下唇,不言不語。
“他為何……不對我說出實話?”
玲瓏心的碎片沉重若石,壓在蓮兮的掌上。她深吸了一氣,將神元彙集雙掌,深深注入殘碎之中。碎片在她眼前迅速合攏,逐漸化為小半個球形。
聚合後的玲瓏彷彿驟然甦醒過來,在她手中輕顫了一顫。
蓮兮想要放手卻已晚了。原本平靜的玲瓏,這時竟藉著與她的接觸,從她的體內抽取出神元,貪婪地吸食起來。
須臾一瞬,她卻好似老去了萬年,被抽盡了渾身氣力。
眼前暈花如狂雪,耳邊嘈雜如蜂鳴。
蓮兮身子不支,側倒下去……
最後的觸覺並非冰冷的地面,卻是一方熟悉的懷抱,溫暖地逸散著濃郁的桂香。
她依稀聽見那溫潤的嗓音在耳邊恨恨道:“真是傻丫頭!”
原來,他也會為她心慌意亂,氣急敗壞至此嗎?
原來,只要他來到身邊,她便已心滿意足了嗎?
她想要伸手拽住他粹白的煙雲紗袖,好叫他再也不能來去匆匆。
可終究,只能兩手空空,向著幽暗無底的深淵墮落而去。
第八七節 一簾幽夢 十里春風(1)
秋色已盡,桂花不再。
唯有殘落的碎瓣被風吹得乾硬,掉落在了草葉間。那些凋零的殘花,在被她踏上之前,曾有過怎樣的芬芳?她再懶得去想了。總歸現在已沒入泥土中,面目全非。和她是一樣的命運。
她撥開面前的桂樹枝,掩在枝葉後的一隻小雀被她驚著,雙翅撲打幾下,急忙飛走了。
她心中冷笑,好遲鈍的鳥。
所經之處方圓五十丈,本該生靈絕跡。但凡是能走能跑的活物,遠遠嗅著那一絲腥臭味,即便是瘸了腿折了翼,也該忙不迭地躲開才是。
立在死寂沉沉的山道間,她隔著面紗在唇際輕輕一拂,指腹下的觸感冰涼堅硬,一時令她想起蜈蚣的脊背。她厭惡地抿嘴,盤踞在臉上的蜈蚣也隨之猛地抽搐。
那副醜惡猙獰的容貌她早已習慣了,卻還時不時懷揣著些許天真,期待某時某刻,某個醒來的瞬間,能在鏡中看見從前的自己。然而,這卻是一場永遠不得驚醒的噩夢。
遲疑中,她彷彿聽見山谷中傳來一聲叮嚀弦響。
是他嗎?她急忙往谷底走去,腳下大步流星,一如當年追逐著他的琴聲與歌謠,不顧一切地狂奔在草葉花叢間,唯恐遲一步,錯失與他相見的時機。
她有多久沒見著他了?這一年裡他杳無音信,恐怕連她墮落成魔、容顏盡毀的因由經過,他都不曉得。看著如今的她,想必他會苦笑著說:“夭月,你為何總是這麼傻?”
那一片山谷間的空地,是他平素彈琴時坐慣了的地方。再轉過一叢矮桂,便該到了。可僅僅隔著這數十丈遠,她卻停下了腳步。
從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