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些年頭為謹遵南極長生大帝的加厚加長標準,司命冊可說早已名不副實,注水充數的命數字段不計其數,怨不得百年來人世中無聊人做無聊事早已不是什麼異象。注水倒也就罷了,司命冊在花哨無義處極盡詳細之能事,註解海多。真到了緊要關頭,又一筆浮雲帶過,讓人看了啼笑皆非。
正比如今年王蕭妻子大病這一處,透著十二分古怪,好沒頭沒尾。
蓮兮記不清來龍去脈,便想上天府宮重閱一遍,琢磨琢磨細節。不想前後把司命冊翻了半天,只逮見一句“妻病中神識皆失翌日愈”,如此輕描淡寫引得蓮兮險些一口老血噴在司命星君臉上。
那司命星君乃是個剛剛接替司命老兒的新班,在蓮兮聲色俱厲的脅迫之下,哆哆嗦嗦揣著司命冊算了半晌,指花捏了又捏,掐了又掐,愣是算不出王蕭之妻是因何染病又是因何痊癒的,於是向蓮兮打馬虎眼說:“此中自有奧秘,東蓮尊君拭目以待便可,順其自然,無需掛念。”
蓮兮原也只是王蕭命裡看客。命裡相看猶如旁觀對弈,觀棋不語方君子,守在王蕭身邊不讓命格跳脫本命才是蓮兮的本意。她眼看著他此生以來捱了近三十年的苦日子,雖是時時感同身受心如絞痛,卻也都隱忍著順其自然。
餘氏這一劫不出意外也不過如此,但她雖病得突然,卻一直未能如司命冊中所說的那般突然而愈。命中本只一日的重病拖到今日已是第二天,蓮兮遠遠看著,只覺餘氏臉色暗沉,已有一絲朦朧的死氣覆蓋而上。王蕭固然也四下奔走,在青陽城中遍尋醫館,人們卻只道他又要剋死妻子,連醫官也對他不聞不問。
他也無法,只得在愛妻榻前衣不解帶地盡心侍候,見餘氏神識混沌人言不辨,他仍執意在一側反覆同她講當初相識相知之事,涕泗橫流,相思苦長,讓蓮兮在一旁也心酸不已。
她雖深知此生此世於他不過浮雲蔽眼,一時一刻亦真亦幻罷了,卻也免不了心中對餘氏生出一絲妒意。
“也不瞧瞧你妹妹我在此處寸步不離守著,只抱著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瞎哭個什麼勁,且不說是什麼青陽第一美人,這九州第一的美人又及我半分之一嗎?可笑!”蓮兮躺在王蕭家屋頂仰望滿天繁星之時,耳中如雷貫耳,奔騰得盡是王蕭涕不成聲語不成文,但眼前所思所想卻全是那個愛穿紫衣的男人。
他於碧海深處牽著她的手一同仰望海上繁星時,那銀河星辰又是另一番璀璨迷離。他的手心如同海潮一般冰冷,卻讓她的小手蜷據得無比安心,一切美好本該如此,假若有前世來生,也必然如此。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星眉劍目海潮一般的朗朗男兒卻在個破屋裡鬼哭神嚎沒體沒形,讓她好生心煩。
待到日出之前,蓮兮眼瞅著餘氏還是一絲清明之意也無。
若是餘氏就此真被閻王收了,王蕭此生便無法定時定數經受喪子喪女之劫,雖說續絃生子也無不可,但前妻餘氏不明不白暴死,又有哪來的清白女子願意入嫁,又哪裡去生男娃女娃?若是最終被判得個歷劫不夠,三世之外再加一世,那這輩子的苦大仇深豈不是白白遭罪一場?
如此合算合算,蓮兮也顧不得司命星君的告誡。天色初亮便在方圓四十里內刨地尋醫,威逼利誘把醫官們騙去王蕭家中給餘氏瞧病。
王蕭見來人出出入入不明所以,感念是大羅神仙顯靈來救妻子,還在屋外愣愣磕了數十響頭,卻不想這許多人見了餘氏都只拿頭一搖,眾人皆認定餘氏病得古怪不得醫法,無從醫治,只能準備後事。
眼看餘氏將死,蓮兮在心裡把老司命星君從頭到腳不知罵了幾遍。偶然得知有一半仙道人正在青陽城郊白重山上游歷修行,急於無奈之下,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找仙友來改凡人命事她是決計不敢,但半仙好歹是個肉體凡胎,於此便百無禁忌。這才有了蓮兮執劍上山尋來豐玉子之事。
豐玉子既算得天命,又誇下海口能治餘氏之病,蓮兮便認定餘氏此劫或許本應是由豐玉子解災,心中焦急倒也緩了不少。
豐玉子替餘氏把脈聽息之後,蓮兮見他自袖間取出一個小小白玉瓶遞予王蕭,囑咐如此這般那般。
只是他好似有意將聲音壓得極低極沉,蓮兮趴在房頂,咫尺之間居然聽不清他一字一句,更鬧不清餘氏之病是何起,又將如何醫治方能好轉。
只聽得王蕭極是驚異地問道:“聽仙師的意思,難道如此醫法便能令內子痊癒?”
“不錯,現下剛過落日,依照此法,子時之前,尊夫人便可回過神識。再好好調養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