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糧衚衕海宅門外
海母手裡拿著一塊小布包著的東西走出了宅門,向兩邊望去。
西口和東口的幾個錦衣衛也都似看不看地望向了她。
海母歷來中氣便足,望向西邊的錦衣衛:“你們有誰過來一下。”
便是剛才跟李時珍答話的那個中年錦衣衛,對那年輕的錦衣衛:“你守著,我去看看。”說著便向海母走來。
海母望著他:“幫我買點東兩,願不願意?”
那中年錦衣衛怔了一下:“買什麼,老人家請說。”
海母開啟了那塊小布帕露出了裡面的一吊銅錢:“家裡來了大夫,這點錢看能不能買壺酒買點熟菜。”
那中年錦衣衛猶豫了一下,還尾接過了那吊銅錢:“老人家回家等著,我替你買。”
拿著錢轉身向衚衕口走去。
這時天已經黑了。
西苑司禮監值房外院
值房的屋簷下加掛了幾盞巨燭燈籠,從頭頂照著四個坐在門口椅子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坐在中間靠右上首的椅子上,依然紅腫的面孔別人便看不清;依序排列第二秉筆太監坐在中問靠芹下首的椅子上,第三第四秉筆太監坐在兩邊的椅子上,也如陳洪一樣,面影艨朧。
院子裡站著的二十好幾人的面孔卻都被燈籠光照得鬚眉畢現。
提刑司的十幾個頭目站在院子的左邊,鎮撫司的十幾個頭目站在院子的右邊,朱七和齊大柱都站在這邊的第一排。
見官大三級便是這些人。除了雙腿跪皇上,單腿下跪的便是這裡。人到齊了,二十幾人一齊右腿跪下左拳撐地:“屬下參見陳公公、黃公公、孟公公、趙公公!”
旨意只有陳洪一人知道,黃昏時一聲令下把大家都叫了來,椅子上黃、孟、趙三個秉筆太監也不知為了何事,此時便都望向他。
陳洪慢慢站起了:“有旨意,把那條腿也給我跪了!”
原來是傳旨!刷地一下,原來還都是單腿跪著的二十幾人立刻雙腿跪地趴了下去。
黃、孟、趙三人也是一怔,連忙站起,各在自己的椅子前對陳洪跪了下來。
陳洪一個人站著本就顯得高,這時頭上那頂宮帽被層層裹著的白絹頂著,便顯得更加高了。
“提刑司、鎮撫司你們這些奴才都聽了!”想著明天就有可能掌了司禮監的大印,這時正是立威的時候,陳洪傳旨時的聲音便格外尖利,“從成祖文皇帝設提刑司、鎮撫司便有規矩,該兩司統由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直接掌管。有些奴才竟越過陳洪擅自向呂芳直接稟事!朕什麼時候給你們改的規矩‘或是呂芳給你們改的規矩?朕視爾等為手足,無奈爾等視朕為虛設!更有聞知諷謗朕躬之人不單不憤君父之慨且為其百般開脫者!朕白養了你們這些奴才!著陳洪向爾等再申祖宗之法,將有上述犯科先予薄懲,以示警戒。”
陳洪宣完了旨有意停頓在那裡,院子裡黑壓壓一片安靜。
凡能跪在這裡的人,都有不用眼睛便能感覺他人反應的本事。這時所有人的第六感都能看到陳洪的目光在望向右邊的兩個人:一個是朱七,一個是齊大柱。
“帶進來!”陳洪卻並沒有先動朱七或是齊大柱,而是向院外大喊了一聲。
提刑司兩個提刑太監一邊一個從背後反掰著一個人的雙腕押了進來——燈籠下能看出那人竟是在海瑞門前接了海母的錢替她去買酒菜的中年錦衣衛!
兩個提刑太監掰按著他到陳洪的面前按跪在那裡。
陳洪:“這個奴才是誰的屬下?你們自己認!”
左邊的提刑司頭目,右邊的鎮撫司頭目這才都抬起了頭向押來的那個中年錦衣衛望去。
“自己認!”陳洪又喝了一聲。
“且慢!”跪在椅子前那個司禮監黃姓第二秉筆太監跟著大喊了一聲。
陳洪一怔。
黃姓秉筆太監全名黃錦,這時高抬著頭望著陳洪:“請問陳公公,旨意宣讀完了嗎?”
黃錦是呂芳的心腹,平時就常跟自己抬槓,這時這樣問自然是又要跟自己叫板了,陳洪偏不答。
“到底宣讀完了沒有?”黃錦提高了聲調。
“宣讀完了怎樣?沒宣讀完又怎樣,”今日已不是往日,陳洪這句反問已露出了煞氣。
那黃錦倏地站起:“宣讀完了還讓我們跪著?我們現在跪的到底是皇上,還是你!
自己不講規矩,反叫別人講規矩。起來,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