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看向遠處的她想確認。
“今日走了這麼遠,三姑娘的腳不要緊吧?”
“你別瞧她現下幾乎成天都窩在屋子裡,其實在你來這山上前,她可是天天滿山到處走的。”花嬸拿過手中縫了一半的鞋邊給他看,“沐沭,這花樣你喜不喜歡?”
“……喜歡。”別叫他沭沐。
“那就好。”
“三姑娘的腳……是怎麼跛的?”沭策這時才想起,他好像從沒問過他們這個問題。
花嬸的指尖隨即被針刺個正著,藍色的布面上,隱隱浮染上了一小點殷紅。
“並非天生的?”他就著她的反應推測。
“摔的。”她垂下眼眸,“給人摔的。”
沐策的心沉了下來,“為何?”
“怪只怪,她投胎投錯了人家。”花嬸面上帶著一抹難言的苦笑。
“誰摔的?”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柴刀,不敢相信竟有人會刻意去傷害那個好心的姑娘。
她平淡地回迤著往事,“老爺的正妻,蘇府的當家主母。”
“蘇府怎不將她治好?”
“那時還小沒得治,大了,也就治不好了。”當年的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小小女孩,在大夫人的刻意安排下,一路這麼拖著斷了的腳,辛苦地過了幾年又幾年。
什麼叫沒得治?
“你很想知道內情?”側首看著他面帶怒火的模樣,花嬸拍拍他的肩要他放鬆。
“嗯。”
她放眼看向林間一片漾漾的綠意,“三姑娘的孃親,本是個名滿堯東一帶的青樓名妓,老爺在一次經商遠行的途中買下了她,將她帶回沛城,在城外接了間宅子安置。半年後,三姑娘出生了,可也就在那時,老爺又在另一座城裡發現了更年輕更貌美的名妓。”
沐策在她的聲音愈說愈低沉時,忍不住握住她停下針線的手,她會意地對他點點頭,又再繼續說下去。
“蘇府的大夫人,本就是個鄰里間出了名的妒婦,多年來,老爺也從沒打算引人進府來個什麼後院起火,或是讓妻妾鬧個家宅不寧的。可壞就壞在,三姑娘的孃親在忍了一年多後,就再也過不下這種等無良人的日子,於是她將三姑娘給抱來了蘇府門前,當著鄉親父老的面硬逼著老爺認女,然後,就什麼銀錢也不要,扔了女兒隻身一人回去了堯東,再次過起了她的神女日子。”
他瞠大了眼,“她不要三姑娘?”
“不要,她嫌累贅。”她一回想起往事就不忍地輕嘆,“就連老爺和大夫人也是這麼想,只管將孩子往下人房一丟,就也不理她了,日子一久,他們也就忘了府裡頭還有她這麼個女兒。”若不是當年還有他們這些下人養著,哪還會有今日的三姑娘存在?
林間一陣輕響而過,乘風遠離竹枝上的竹葉,在花嬸愁悵的音調中,像是一艘艘揚帆遠行的船兒飛劃過天際。
“我記得,三姑娘滿兩足歲的那天,剛巧也正是大夫人的壽辰,那一日,大夫人難得地領了大少爺與大小姐來了後院賞花,不巧與我們這群平日都在藥鋪辦事的下人在後院碰上了。那時候的三姑娘,雖說還小,可她就是尊俏娃娃,讓人一眼即可看出,日後長大了也定會是個似她孃親般的美人兒……”
沐策深深吸了口氣,“行了,花嬸,接下來的,我大致猜得到。”
她將兩手擺放在膝上,無奈的低問:“你說,投錯了父母,是不是就只能把這輩子算在命這一字上頭呢?”
不想她一直沉陷在這等心緒裡的他,一手遙指向遠處早就挖完竹筍,正和那群小雁一塊在地上打滾的某人。
“花嬸,花叔就快玩成一尊泥人了。”
“哎,這糟老頭……”她當下即忘了前頭跟他談過什麼,撩起裙襬就急著去阻止花叔再次製造出幾件洗不乾淨的衣裳。
他一掌按下她,“你收拾收拾東西,我這就去催他們回家。”
第2章(2)
他是不是……愈活愈回去了?
以前在雲京時,人人都說他打小就懂事聰明,行事沉穩,待人接物溫潤如水,而他本身,也曾如此認為過。
可打他來到了這座風水也不知對不對的山頭後,他就覺得自己的年齡似乎又倒回去了幾歲,不是時常被那對脫線的花氏夫婦氣得滿山追著跑,就是常被那位蘇三姑娘給堵得積淤於胸。而近來為了照看好那對花家活寶,他甚至開始有了老媽子嘮嘮叨叨的傾向,這令他不禁開始擔憂起自個兒,若是再這麼下去,他是否遲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