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看榆生傻呆呆地望著她,真是憨態可鞠。突然想起小時候她掉進澇池裡,榆生捨命救她,自己碰破了頭,差點沒丟了性命。不由慨嘆一聲,伸手去摸董榆生的額頭。
榆生躲過,越發不解,心存忐忑,試著問道:“梅生,你我不是外人,有話只管明說。閃閃爍爍的,哪像你的性格?”
“看你看你,唸了三天半書,就老鼠鑽到書堆裡,充起文人來啦!說話咬文嚼字的,就像你的性格了?我來就是有事找你,沒事跑來看你什麼?從小一塊光屁股長大,誰還不瞭解誰?”
董榆生頓時羞紅了臉,吱唔道:“多大的人了,還說那些沒名堂的話,讓人聽見,成何體……”
他怕梅生笑他,一個“統”嚥到嘴裡沒敢吐出來。
梅生知道董榆生是老實人,不能太難為人家,遂就換了話題說:
“榆生喝酒,你不喝酒我不開口。”
董榆生本不善飲酒,今被梅生逼到懸崖邊兒上了,不跳也要跳。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梅生到底能給他講一段有多生動的故事?
梅生雖是少女,卻生就一副男孩兒的豪爽。雙眉烏黑如劍一般插入兩鬢,兩眼炯炯集聰明機靈潑辣於一體,面似滿月鼻直唇紅齒白更顯得英氣逼人。裝扮成男兒是美少年,更何況本就是女兒身。梅生借酒壯膽,彷彿自己換了別人,笑瞥董榆生一眼,小聲問道:
“榆生,我嫁給你,你要我嗎?”
董榆生猛聽此話,頓時先吃了一驚,開頭還以為是梅生取笑他或者是開玩笑呢,後見梅生笑吟吟睜著雙眼凝視著他,四目相對,等他發話。董榆生方知是真,突然間腦子一熱,沒了主意,半天張口不得。梅生模樣好看,各方面條件都好,哪個不傾慕?可是、可是,糖從哪兒甜鹽從哪兒鹹,總有個因果吧!……董榆生思前想後,實在難解,不知梅生哪根神經發生了毛病,因而搪塞說:
“梅生,你喝多了,快吃菜。”
“人家問你話呢,你打什麼岔?”
“這麼大的事,豈是酒後說的?”
“什麼酒後?你那個瓶蓋子,頂多溼溼嘴唇。剛聞見一點酒味就醉?你把我當成貓了。我不和你開玩笑,說的全是真話,信不信由你。”
“既然你有此意,為啥不早說?”
“早說!早說什麼?那時你是工人,我是社員,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說了還不是白說?說了你要同意還好,你若要不同意,叫我以後咋見人?”
董榆生想想,似乎有理,似乎又並不完全如此。想當初他們見面的時候,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誰高誰低呀?明明是他矮了半截子,今天反過來倒是他高人一頭了。董榆生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猶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
“明天我回家,問問我娘……”
“小時候問你爹,大了問你娘,你自己就沒主見?”
“我咋沒主見?我同意我娘就同意。”
“那你先說,你同意不同意?”
“我、我……”
“董榆生,我怎麼這麼賤?我是口袋裡賣貓哇還是煙筒裡招手?你說一句話,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立馬走人!免得你說我把你往黑路上引。你說吧,你說話呀!”
“梅生,其實我本來就挺喜歡你的,只是……”董榆生知道梅生的脾氣,任性固執,三句話不對就翻臉,所以他不能把話說得太死。
“這不就對了,咱們還是有感謝情基礎的嘛!還管什麼只是不只是?”梅生轉怒為喜,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接著轉了話題解釋說,“榆生實話對你說,我並不是要急於結婚,你知道咱們鄉下的風俗,像我這個年齡娃娃都好幾個了。我爹催我我娘逼我,村裡人唾沫星子淹死人,我也是實在堅持不住了才要我爹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來解決個人問題,眼看時間都超過了,你說我能不著急嗎?”
“大叔的病好些了嗎?”董榆生想起了病中的侯志國。
“算你有孝心,還沒成婚就牽心老丈人。等辦好手續,咱倆一道回趟涼水泉子。”
董榆生總是有些彆扭,這個彎他一下子轉不過來。憑心而論,他不是不愛梅生,只是來得太突然、太蹊蹺,他思想上接受不了,天上咋會掉下個林妹妹呢?天上能掉下個林妹妹嗎?他又不忍駁了梅生的面子,如果一口回拒,他知道會發生啥樣的結果。再說梅生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鄉里人結婚早,她的年齡也實在不算小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草率行事啊,難道真成了兒時過家家了?董榆生想了半天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