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新戰士,都是全村最優秀的青年。董傳貴、侯廣勝、朱建明、董茂林等十人排成一隊,雖不十分整齊,但個個都是昂頭挺胸、精神抖擻、臉泛紅光、豪氣千雲。
董傳貴看見他媳婦也夾在一幫子姑娘媳婦堆裡,兩眼一眨不眨地一直往他這邊瞅。今日不比昨日,現在他心裡裝著她,她心裡裝著他了。趙春蓮心地善良,模樣兒好看,是個百裡挑一的好女人。他已經答應了她,等打完了仗,就回家。那時候全國都解放了,如果那個姓於的還沒訊息,他們就成家立業好好過日子。本來他是不打算再回來的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她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她。他就像是一隻放飛的風箏,不管飛得多高多遠,那怕是飛到天涯海角,線頭都一直在她的手心裡緊緊的攥著。他最後看她一眼,不敢招手,也不敢叫喊,鄉下人沒這種習慣,怕讓人看見笑話。
正在此時,冷不丁地朱三不知從啥地方躥了出來,並排和趙春蓮站在一起,眯細著眼睛,張開大嘴,嘻嘻笑著朝他親熱地喊道:
“哎,傳貴哥,別忘了我們,常來信啊!”
借這機會,董傳貴連忙回應道:“放心吧,一定等我回來啊!”
董傳貴走了。跟著他的部隊,離開了涼水泉子,走出風鳴山,向很遠很遠的地方走去。
上卷 五、虎男虎女
轉眼就是一九五零年,老話說是陽曆年。陰曆年是庚寅年,相屬為虎。這一年六月剛過沒兩天就好像有人喊口令一般齊刷刷一夜之間生下三個小娃娃。
朱三的兒子最先落地。朱三知道,董傳貴家的媳婦、侯志國家的媳婦大約也在這幾天生產。弟兄三個當初拜把子他最小,現在反過來最小的變成最大的,終於該輪到他揚眉吐氣了。別人家生男生女還在兩可之間呢,他的兒子已經出世了。可惜,董傳貴不在,他如果在家,也讓他眼紅一回、妒忌一回。他找高人算過,他兒子就是他們家的梧桐樹,日後定會招來金鳳凰的。他這輩子沒招來金鳳凰,兒子替他圓了這個夢,這也叫“父夢子圓”吧。因此,他的兒子別樣不叫,就叫“朱桐生”。
年初,朱家分了幾畝水地。村上又劃了一塊宅基,他們家蓋了一院土房。朱勳臣琢磨著,如今解放了,是新社會,新社會要有新章程。所以朱勳臣老想著把老大老二他們兩人分開,另給老大或是老二再娶一房媳婦。誰知這兄弟倆愚不可及,誰都不想舍舊的娶新的。新婚姻法還沒下來,鄉政府也懶得管這些雞毛蒜皮子的雜事。著急發愁的其實只是朱勳臣一人,他想啊,一夫多妻的事舊社會就有,兩夫一妻的事聽起來就丟人。現在,有房子有地了,又不是娶不起?朱勳臣正為兩個兒子的婚事著急上火呢,老三家來人報喜了,說是三兒媳婦為他生了個胖孫子!老頭兒頓時愁懷散盡、喜上眉梢。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朱勳臣這一段時間的壞心情為之一掃,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找人喝酒慶賀慶賀去。朱勳臣在廚房裡摸了幾個雞蛋揣上,興沖沖直奔董萬山家,他知道董萬山家還剩下多半斤他倆上次沒喝完的酒。
趙春蓮如今又一次大難臨頭。人常說,人生人,嚇死人,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並不都是那麼輕而易舉的。晌午的時候她侍候公公吃過飯,自己還沒撂下飯碗,就開始有了反應。緊接著一陣陣疼痛襲來,她不由得滿炕打滾、喊爹叫娘、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汗溼了一層又一層,帎頭也像水洗的一般。董萬山乾著急插不上手,只能像推磨的驢子一樣滿院子轉圈圈。他一輩子不信神、不信佛,到了這節骨眼上,也只有兩眼望天,大放悲聲:
“老天爺呀,看在我遠方兒子的面上,給我們老董家留下這條根吧!”
終於,請來的接生婆最後還是耐不住了。顛著小腳,屁股一扭一扭地從裡晃了出來,看也不看董萬山一眼,徑自從大兜襟衣服裡摸出一盒“大嬰孩“香菸,自己點上火,抽了幾口,過罷癮,這才面無表情地說:
“沒希望了,叫人收拾收拾準備料理後事吧!我一輩子接生無數,沒見過這麼難纏的。要說沒辦法那是假的,拿刀子往外掏,我老婆子沒那本事。要是有那本事,還能在這兒吃飯?算了,不耽擱你們了,自己想辦法去吧!事沒辦成,少收你兩塊,算三塊吧!”
董萬山步履蹣跚、踉踉蹌蹌地撲過來,一把拽住接生婆的衣袖,帶著哭腔哀求道:
“他大嬸,您不能走啊,您走了她們娘倆就沒命了!”
“有命沒命是天命!”接生婆從兜裡摸出兩塊錢扔到桌上,叼著菸捲,拍拍屁股出了院門。看董萬山不依不饒的樣子,回頭冒出一句算是指明瞭方向,“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