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的今天?”鄉親們想想也是,當初董榆生他爹董傳貴,不也是個能人,到頭來還不是落了個沒結果!公司內部還有財務部、業務部、接待部、保衛部……。
接待部其實也是一項既必不可少又十分煩瑣的工作。上級領導一檢查,稅務工商部門收稅、收管理費,電力部門收電費,等等。哪一路神仙惹得起,哪一尊佛像不敬香?每次蒞臨,都是好酒好肉,熱情款待,稍有怠慢,出了紕漏,引得上賓動怒,豈是兒戲?
今年過春節,稅務所副所長攜全家來給董榆生拜年,還提了很重的禮,董榆生當時就納悶:一沒交情,二不是朋友,三不沾親帶故,所長大人興師動眾必有緣故。有道是“官不打送禮的”,這老百姓見了送禮的如何處置,未見哪本書上有交待。果然,半瓶酒下肚,副所長微微一笑,道:
“董兄(其實他比董榆生還大幾歲呢),兄弟今年春節過得不順,抹下臉張口給您借幾個錢花花,不知董總能否……”
董榆生早料到的此一說,想也不想從口袋裡掏出一仟塊錢放到桌上,說:“什麼借不借,這點錢算我送給你的,你拿著先用。”
那位老兄頓時不悅,眉毛一揚說:“老董你太看不起人了,打發要飯的?一仟塊還不夠我兩圈麻將呢!”
董榆生心想:一仟塊打發要飯的,如果這樣都要飯去了,誰還幹事?一仟塊打兩圈麻將,他一月工資多少?這樣想著,肚子裡有氣,又不敢高聲,只得推脫脫說:
“所長,如今這大過年的,財務上沒人,你是不是再等兩天?”
“啥球破財務,還不是你說了算!你說話,到底借不借?”副所長動怒了。
董榆生也實在忍不住了,就說:“有你這麼借錢的嗎?”
副所長站起來,說:“算了,不和你抬扛。過大年不生氣,過罷年再唱戲,董榆生你等著瞧。”
自此以後,董榆生的麻煩事接踵而至。
老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不找事,事要找你。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面面玲瓏、渾身是眼,既便如此,也怕是難防不測。
傳說古時候有一軍旅,以驍勇善戰聞名。元帥最恨貪生怕死、臨陣潛逃計程車兵,因而下令,軍中但凡後背中槍中箭者,必是畏死之徒,傷者斬首,死者暴屍。適逢一敢死之士,每戰皆奮勇當先,忽一日中箭倒地,血流不止。元帥視之,乃項背箭傷,大怒,令斬。同營一士卒仗膽告曰,“元帥不右,此非敵箭,實屬我造,想是著人暗算。”元帥派人細查,果如其說,遂愕然,命速調治,並廢了這一條“禁令”。
一紙傳票直接送到董榆生手中,要他某月某日,幾時幾分,到縣法院會齊,與某人對簿公堂。董榆生方才相信,不做虧心事,半夜也有鬼叫門。
開頭一陣,董榆生有些手忙腳亂,他不知怎麼就成了“被告”,而且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兒子活在世上,他感到可笑而又不敢笑。這幾年他經得事多了,譬如交警扣照、銀行透支、用電超載、煙囪冒煙等等,還有那位副所長時不時派人來查賬,雞蛋裡的找些骨頭出來,罰也罰了,錢也交了,過河哪有不溼鞋的道理?惟獨上法院打官司卻是始料未及的。董榆生琢磨了幾天,也沒想出個正當理由。朱桐生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開這樣玩笑?誣告是要反坐的,這個道理他能不懂?這比不了那二百塊錢,沒根沒據罷了也就罷了。多想無益。當面和他對質吧!純粹是無中生有,無事生非,怕他怎的?董榆生身正不怕影子歪,親自開著自己的紅色桑塔納轎車,獨自進城上了法院。
法院上所有的人都是一種表情:兩口子吵架、學校請家長、丟了錢包……彷彿不如意的事都讓這些法官們給碰上了,個個皆是鐵青著臉。董榆生想,法院裡大概是不主張笑臉服務的。即便如此有啥事說啥事,幹嘛擺出那麼一副難看的面孔?同時也要分清是什麼案子呀,又不是敵我矛盾,況且還是假案,何必做出那麼一副難看的嘴臉?幸虧董榆生沒有作奸犯科,幹下歹事,否則雖不至於嚇個半死,肯定也會胸中打鼓、小腿抽筋的。
好在庭長好未使這種尷尬局面延續很久,左右一看,便直來直去,朗聲發話:
“被告董榆生,原告朱桐生訴你和他的妻子侯梅生通姦,生下一子,現已十二歲,請你……”
如不是董榆生早有準備,定會使他目瞪口呆,必膽俱裂。就在隨著庭長聲色俱厲、一字一句地宣佈他的“罪名”之後,他已是汗流滿面,想要找個東西擦擦,事前忘了帶手絹,只好兩手一抹,牙縫裡蹦出四個字:
“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