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宋之任低垂著頭,平靜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宋冉琴忙把柺杖遞過去,宋之任推開了她的攙扶,自己拄著柺杖轉身走出去。
每一步,似乎走得都艱難之極,人年老時最怕的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今天,宋之任的心潮經歷了跌宕起伏的各個階段,從最初的激動欣喜到此刻的絕望落寞,死了,他三十多年來,從未見過一面的兒子……
竟然,就這麼,死了?!
病房內,是柺杖篤地的響聲,一下一下,緩慢而沉重。
就像此刻宋之任的心情。
靳子琦轉頭瞅向秦母,秦母的神色寧靜,只是一雙眼睛很紅。
她沒有落淚,也許是拼命壓抑著,但也足以見她提起往事時的傷感。
這個時候,靳子琦能想到的只有一句話——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下一秒,便聽到宋冉琴的驚呼:“爸!”
宋之任的倒下,有些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很難有人能捱得過這樣的打擊,尤其還是一個七旬的老人。
“爸,你怎麼啦?”宋冉琴已經撲過去,臉上也驚慌失措。
她擔心的不是宋之任的身體,而是他還沒立好自己死後的遺產分割書。
如果宋之任就這樣猝死了,那她和家人被趕出宋家就是下一秒的事!
靳子琦緊跟著跑了過去,便看到宋之任的手緊緊地攥成拳,兩眼緊閉著,似乎還有點意識,臉色卻跟白紙一樣蒼白,他張了張嘴。宋之任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宋冉琴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掩蓋過去。
靳子琦也被宋冉琴哭得煩躁,蹲下身輕推開她,自己低頭靠近宋之任。
“您說什麼?”
“……其衍……其……”
“爸,您要找其衍嗎?”靳子琦剛抬頭,宋其衍便已到了跟前。
他繃著唇線,臉色有些陰沉,但還是在宋之任的面前蹲下,宋之任望著近在咫尺的宋其衍,眨了兩下眼睛,嘴巴才慢慢地合上了。
“爸,你醒醒啊!”宋冉琴的高呼聲響徹了整個病房乃至整幢住院樓。
那撕破咽喉般的聲音在夜裡格外的大,把方圓幾百裡的野狗都叫醒了。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宋之任那再也沒有睜開的眼睛。
……
暮色正濃,空曠的醫院走廊裡是不斷、紊亂的腳步聲,偶爾才會爆出一兩句的叫喊聲。醫院裡慣有的陰冷、森寒在這樣的噪音中,越發濃厚逼人。
靳子琦坐在廊間的座椅上,而宋其衍則倚在牆上不知在想什麼。
宋之任在秦母的病房裡暈倒,就被急忙送進了急救室搶救,至今未出來。
靳子琦盯著亮起紅燈的急救室,忽閃了下眼眸,然後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
白色的霧氣在幽暗的空氣中消散而去。整個門診大樓除了樓梯口有幾張燈亮著,其他地方都是黑漆一團,每個辦公室的大門都緊關著。
靳子琦回頭望著他,他站得位置正好把自己的臉藏進陰影裡。
她從這個方位望過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索性站起來,踱步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輕柔地說:“還沒吃過晚飯,你下去買一些,我守在這裡。”
宋其衍聞聲,剛才低垂著的臉龐終於抬起,靳子琦看得一怔,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那英俊的五官縈繞著一股子的陰鬱,她猶豫了下,還是勾起了他的下頜。
下巴上微癢的觸覺讓他一愣,她卻已經挽起嘴角,有些嫵媚的笑,卻又顯得冷豔高貴,美眸撲閃了一下:“別苦著長臉,來,笑一個。”
宋其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啪”地拍開她的手,垮了笑容。
“真難看!”他臉上的笑也跟著散了。
靳子琦抿了抿唇,眯眸看他:“你倒笑得好看!我看了都慎得慌!”
宋其衍沒有接話,他只是轉頭望向玻璃門後面拉得嚴嚴實實的白色簾子。
她側頭看他,燈光下,他沒有笑容的臉,即便還是稜角鮮明,卻已不若之前令她覺得難以親近,身上那股冷冽迫人的氣勢也斂去了不少。
看一眼他的手,發現都兜在褲袋裡,她走上前一步,和他並肩而立。
他詫異地轉頭看她,她不去看他,只是把手伸進了他的西褲袋裡。
一陣柔軟覆上他緊握的拳頭,緩緩地,讓他鬆懈了心頭的那陣緊繃的情緒,心甘情願地鬆開了五指,任由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