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寧門牙於一九七六年至一九七八年十月間,先後單獨或夥同劉小奇(在逃)在本市持刀搶劫行人六次,搶得現金人民幣捌百捌拾捌元捌角、手錶等財物一批。此外,罪犯寧門牙還強姦婦女三人、少女四人、幼女一人。
罪犯寧門牙,目無國法,以非法佔有為目的,採取脅迫的手段多次搶劫公民財物,並多次強姦婦女、幼女,輪姦少女,且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已分別構成了搶劫罪、強姦罪,應從嚴懲處,依法判處如下:罪犯寧門牙犯搶劫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強姦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數罪併罰,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本院遵照廣西壯族自治區高階人民法院院長下達的執行死刑命令,於一九七九年六月十五日在南寧市召開宣判大會,依法將罪犯周才文、黃明其、莫金、楊友家、寧門牙……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牛紅梅腦袋轟地響了一下,像有一枚炮仗在耳邊爆炸。她感到胸口堵了一團東西,呼吸困難。她想嘔吐,但她只吐出一串聲音和幾絲口水。她伸手撕爛那張佈告,然後往家裡走。在她走過的街道兩旁,到處貼滿了佈告。對年代,佈告就像現在的暢銷書一樣流行,它是市民們茶餘飯後的讀物。牛紅梅想寧門牙竟強姦了八個女人,其中一位還是幼女。被他強姦的廣大婦女們,到底是姓蔣或是姓汪?如果把我也算在內,那寧門牙強姦的女人不僅僅是八個,應該是九個。九個女人,這是一個多麼可觀的陣容,她們是或即將是九個男人的妻子,九個孩子的母親。她們是18位父母的女兒,是一個通訊班。
回到家裡,牛紅梅依然打不起精神,她說她的胸口裡像堵了一團東西,全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我說你可以試著唱唱歌,你一唱歌,那些堵著的東西就跑出來了。牛紅梅於是張嘴唱歌。她唱東方紅太陽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九九那個豔陽天啦,十八歲的哥哥想把軍來參;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呀,洪湖岸邊是呀麼是家鄉呀;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幾首歌唱下來,牛紅梅的額頭冒出一層細汗。我問她怎麼樣?堵著的那團東西出去沒有?
她用手摸了摸胸口說,沒有,它還堵在這裡。我說那你可以試著朗誦,你把你想說的話全都像詩歌一樣分行朗誦,這樣那些堵著的東西就會全被你朗誦出來。
牛紅梅面對著我開始朗誦:寧門牙 你這個大壞蛋 強姦民女搶人錢財 五臟六腑全腐爛 腐爛就腐爛 可憐我弟弟牛青松 被你帶壞送少管 可恨我男朋友馮奇才 棄我而去尋新歡 當初不是你 我牛愛差不多一歲半 當初不是你 我早已成為醫院家屬 並轉幹 你這個大冤家 奪我辮子 佔我身子辱我後父 缺顆門牙 想當初 為博我歡心 你用刀子戳手把血灑 好像是真心愛我 潔白無瑕 可誰知 到後來 你把我當猴耍 我愛你恨你 恨你愛你 不愛不恨 你這個大冤家。
牛紅梅朗誦完畢,喘了一口大氣。我說好了嗎?牛紅梅說好多了。我說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詩人,你的詩比報紙上那些我讀不懂的詩,要強一百倍。牛紅梅說一日夫妻百日思,我還是為寧門牙燒幾張紙吧。牛紅梅拿著幾張燒火紙和一杯白酒走到陽臺上,她面對火葬場的那個方向,點燒火紙灑了幾滴白酒,說寧門牙,你這個大流氓,你就放心地去吧,天堂或地獄裡有沒有花姑娘?牛紅梅話音剛落,一陣風把那些紙灰全吹到她的身上。陽臺之外,細雨正從遠處姍姍而來。
金大印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他渴望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真心誠意地叫他一聲爸爸。
他像醉漢渴望酒,沒有愛情的人渴望愛情一樣,渴望這個美好的日子到來。但是40出頭的母親何碧雪,儘管在生孩子的問題上積極配合勤奮工作,卻始終沒為金大印生出孩子。
金大印拍著何碧雪的肚皮說快有了吧。何碧雪說你再耐心地等一等,我就不相信這麼好的土地長不出莊稼。業餘時間,金大印彆著那支剛領到的五四手槍,到火車站、汽車站和商場去抓小偷。一年多時間,他在不同的場合抓了無數個小偷。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對小偷有一種說不清楚的仇恨,下手也特別地狠。有時他會把小偷的鼻樑揍扁,把小偷的骨頭接斷。當他聽到小偷的求饒聲時,他會感受到無比的快意。熟悉他的慣偷,常常在被他抓住的時候,不停地叫他爸爸,饒了我吧。爸爸,我的好爸爸。聽到這麼仁慈的叫聲,他的心腸一軟手一鬆,便放小偷一條生路。
我的母親何碧雪會從金大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