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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年4月中旬起,魯迅一本接一本地閱讀佛學書籍,一年中,他讀了《三教乎心論》、《釋迦如來應化事蹟》、《華嚴經決疑論》、《大乘法界無差別論疏》、《金剛經心經略疏》、《大乘起信論梁津》、《瑜珈師地論》、《閱藏知津》、《唐高僧傳》、《阿育王經》等佛教經典,並校錄了《法顯傳》、《出三藏記集》等。他不但自己閱讀,還常常與住在紹興的周作人互相交流這類書籍。

為慶祝母親六十壽辰,他在這年9月,還捐資銀元六十元刻印《百喻經》上下卷四十部,並於1915年1月,由金陵刻經處印成。《百喻經》是印度僧人伽斯那所撰,南朝蕭齊時印度來華僧人求那毗地譯成古漢語。原出自印度大乘佛教,實際上是九十八則佛經中的譬喻故事。1926年王品青對此書加以標點鉛字印行時,用它梵文的原名,叫做《痴華鬘》。魯迅還為他寫了一篇題記。魯迅覺得《百喻經》與《伊索寓言》相近,譯筆又好,可供翻譯外國文學時借鑑。此外,佛家因明學中含有邏輯的思想方法,某些部分確實能啟發人們思考。因此魯迅讀了這些佛教書籍之後,興奮地對許壽裳說:“釋伽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對人生有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了,真是大哲!”這時他對於塵世的一切厭煩到了極點,儘管從這些書中感到一種哲理上的慰藉,但他並非從根本上去信仰這種虛幻的宗教。隨著歲月的推移,隨著他逐步從故紙堆中解脫出來而去迎接時代,他就展開了對佛教的批判。他後來曾對許壽裳說:“佛教和孔教一樣,都已經死亡,永遠不會復活了”。五四運動時期,他指出儒、道、釋“三教同源”,金人玉佛與孔家店一樣,都是科學之敵,也都屬於應當踏倒的欺人的偶像。 txt小說上傳分享

在寂寞中掙扎的歲月(5)

1915年至1916年,魯迅除了繼續披閱佛經之外,還進一步開拓了閱讀的領域,造像、畫像、拓本、墓誌、壁畫、金石、瓦當文字無不閱讀研究,僅在1915年,他就蒐集了《射陽門畫像拓本》、《武氏祠堂畫像並題記拓本》等數十種。

因為紹興會館的藤花館過於嘈雜,1916年6月,他搬進了同館的補樹書屋。此時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進行,袁世凱演出的復辟帝制醜劇,已經破產,張勳的復辟醜劇正在醞釀之中,社會黑暗到了極點,他決定繼續沉默,是在沉默中死亡還是在沉默中爆發,他未曾考慮,他只是感到必須沉默,在沉默中讓生命像小河一樣靜靜地流逝。如今,他找到僻靜的古屋了,而這院子又有一株古槐樹,相傳過去槐樹上曾縊死過一個女人,因此這屋子很久沒有人住。他覺得這陰冷的環境和自己的心境是相宜的,因此搬了進去。在這裡他又潛心地抄寫、校勘、整理了大量的古碑以及其他有關美術的寶貴資料,其中有《吳谷朗碑拓本》、《唐邕寫經碑》、《棲巖寺舍利塔碑》等二百數十種碑帖,《漢畫象》、《雜造象》、《六朝造象》等五十多種石刻拓本。不管會館外的世界是如何紛擾,每天他從辦公室一回到補樹書屋,就一頭鑽進這些從來無人問津的古老碑帖叢中去研究、欣賞和抄錄,並在這種緩緩的開拓中,贏得了一種只有他能領略的精神上的淡淡的慰安。

唯在夏天的夜裡,因為蚊子太多,屋裡又實在悶熱,魯迅才不得不搖著蒲扇坐在高大的古槐下乘一會涼,然而他也不願意更深地想些什麼,只是孤單地從古槐的密葉縫裡看那星星點點的破碎的青天。常常在這時,晚出的槐蠶會突然冷冰冰地落在他的脖子上。

在魯迅經歷著他一生中最寂寞的這一段時間裡,中國的大地上一種新的東西正在萌動。1915年9月15日,陳獨秀主編的《青年》雜誌創刊了;1916年9月1日它改名為《新青年》,雜誌社也由上海移往北京。10月1日,胡適在《新青年》發表了著名的《與陳獨秀書》,提出文學改良的八項主張,即“一須言之有物。二不摹仿古人。三須講求文法。四不作無病之呻吟。五務去爛調套語。六不用典。七不講對仗。八不避俗字俗語”。這之後不久,陳獨秀在次年2月號的《新青年》上發表了《文學革命論》,這篇文學革命的發難文章提出三大主義,即“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瞭的通俗的社會文學”。對於中國土地上這些新的足音,魯迅傾聽著,靜觀著,而且是帶著懷疑的眼光靜觀著。他按期閱讀《新青年》,並在1917年3月,給周作人寄去了十期。他在想,過去自己曾經呼喊過變革之聲,但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