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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鑑修身體還行,說話卻極不利索,只能由夏薔代為感激賓客。刑懷栩兩月未見父親,撥開人群,很想上前仔細看看他。刑鑑修的腦袋因為缺了塊頭骨,不可避免地向下塌陷,夏薔給他戴了頂軟帽,讓眼神迷惘的刑鑑修更顯柔弱無助——周圍全是他認識的人,他記得他們的臉,卻分不清楚誰是誰,更想不起名字。再差幾步,刑懷栩便能走出人群,一個高瘦身影卻擋在她面前。是刑真櫟。“姐。”刑真櫟眼下有睡不足的暗影,更顯出他面貌柔秀的特徵,陰沉沉的,沒好氣色,“爸從睜眼就沒見過你,他根本想不起你,你就別過去了。”他邊說邊捏緊刑懷栩的胳膊,不讓她往前靠,“媽說了,只要你老老實實,過幾天就讓你回家。”刑懷栩根本不相信夏薔,也不願配合了,她用力掙扎,卻掙不開大弟弟的禁錮。刑真櫟的手像鐵骨一般,攥得刑懷栩生疼。女人天生贏不過男人的,只有強悍的身體和力量。就在他倆暗中僵持中,夏薔已經結束致辭,要帶刑鑑修離開了。突然,一隻手從後環住刑懷栩的腰,刑懷栩愕然低頭,卻見刑真櫟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已被另一隻手擒住隔開。同時,一股溫暖的力道從背後支撐住她,推著她朝前走。刑懷栩來不及回頭,耳旁已聽見康誓庭沉穩自然的呼喚,“刑伯伯!”已經踏上臺階的刑鑑修和夏薔同時回頭。刑真櫟猶然想抓刑懷栩的手,康誓庭故意擋住他,順手將刑懷栩推到別處,刑懷栩也機靈,迅速躥出人群,站在眾人視線裡。“刑伯伯,我爺爺讓我代為轉告,說今晚不能親自過來看望,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康誓庭一本正經給自己加戲,哪怕對方此時根本無暇理會他。刑鑑修的視線從刑懷栩出現那一刻便緊緊盯住她,雙目圓睜,裡頭驚喜悲歡懼怕憐傷已經沸騰騰熬出一鍋粥,他長大嘴,想說些什麼,可受損的左腦卻阻礙了他,讓他半天只吐出一個字,“栩……”最後,他乾脆放棄語言,直接朝刑懷栩伸手。他一直記著自己有個女兒,頂頂的漂亮聰慧好脾氣,可他只要一提女兒,夏薔便說嗣枚如何,嗣枚也確實美麗可愛,生病期間總陪著他,親力親為,是個好女兒。醫生說他術後記憶紊亂是常態,他也以為是自己記岔了,將嗣枚和別人家姑娘混作一談。況且偌大個刑家,從沒人向他提起另有一個女兒,他有時心存疑慮,試圖在家找點蛛絲馬跡,也無半分蹤跡。他以為,他真記錯了。☆、 君子小人君子小人刑懷栩走出幾步,握住刑鑑修的手,輕聲喚他,“爸。”刑鑑修上下打量刑懷栩,記憶裡模糊的影像與現實重合,他喜不自勝,又隱隱不安,便下意識拉緊刑懷栩的手,不肯鬆開。夏薔臉色難看,礙於廳裡幾十雙眼睛都盯著他們,只能大方微笑,讓刑懷栩和自己一起送刑鑑修上樓。刑懷栩知道她是不願讓自己和刑鑑修獨處,也不點破,只扶穩刑鑑修,慢慢往樓上去。父女倆久違的親近叫人喟嘆,刑鑑修似是懂得刑懷栩的沉默,把長女的手握得越發牢。刑鑑修的臥室在二樓左側,刑懷栩照顧著讓他躺到床上,又給他蓋好被子,便坐到床沿,靜靜觀察刑鑑修的模樣。這段時間,她對刑鑑修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在醫院時自有醫生為她通風報信,回刑家後更有刑柚傳遞訊息,但所有“知道”都比不上親眼所見的震懾人心。刑鑑修瘦脫了一圈,尤其當他摘掉軟帽,露出傷痕累累的凹陷腦袋時,刑懷栩這樣冷感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那腦袋就像一個破損的髒網球,實在觸目驚心。“還疼嗎?”刑懷栩想去看他手術刀口,又不太敢看。刑鑑修指指自己腦袋,確認了她的問題後,無奈苦笑,“有時點點,一下子痛,很痛。”刑懷栩聽明白,安撫道:“以後就好了,一定會好的。”刑鑑修再次握住刑懷栩的手,興致勃勃牽著她的手指去摸他的手背。他的手很粗糙,尤其手背上青色血管突浮,刑懷栩小時候總喜歡壓他的青筋玩,一邊壓一邊模仿醫院護士扎針,有時候還拿膠布貼住,假裝紮好針。醫生說刑鑑修的記憶還很混亂,刑柚也說刑鑑修剛醒那陣簡直六親不認,一痛就發瘋,連三叔都捱了他幾拳。刑懷栩不知道刑鑑修那縫縫補補的腦袋裡此時在想什麼,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把自己當成十歲小女孩還是二十歲大姑娘,但是,管他呢,他清清楚楚記著她,並且絲毫不為她的失蹤而生氣。刑懷栩特別開心,開心地想趴在刑鑑修背上,給他塗張小畫像。見她笑,刑鑑修也笑,還想抱抱她,可刑懷栩長大了,不像小時候輕鬆一抱便能坐上他膝頭。對記憶與現實的障礙無法處理,刑鑑修變得手足無措。一直冷眼旁觀的夏薔走過來,俯身握住丈夫的手,柔聲安撫哄勸,刑鑑修無疑最信任妻子,很快恢復鎮定。樓下的晚宴還需要夏薔主持,夏薔不能久留,面對刑鑑修的懇求,她大度留下刑懷栩,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