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回來。”文瓏抹掉秋月眼底的水珠,“別擔心,冰壺也跟我一起去,沒事的。”
秋月用力點頭,彷彿只要這樣就能證明公子的話是對的。
文瓏對冰壺說道:“你讓門子上備馬車,我還要出門一趟。”
文瓏坐著靑篷的馬車,出了坊間便往凝脂軒去。
今日的凝脂軒和往常一樣,大門處有幾位來買胭脂水粉的姑娘出入,屋裡兩個夥計正在賣力的推薦適合客人的胭脂。飛絮亦站在櫃檯旁,正和一位熟客說著剛進的黛螺,抬眼看見文瓏來了道聲“抱歉”,將客人交給了夥計。
“公子最近不是忙嗎?怎麼這時候來了?”飛絮引文瓏到內間奉茶敘話。
文瓏就著待客的椅子坐下,“是有些事要和你說,才這時候來的。”
“公子是有何事?”
“我這幾天要離開金陵一趟,可能一年半載回不來。”
“要去那麼久?”飛絮若喟嘆一般說道,她眸中凝起濃濃的不捨之色,那顏色像是青金石的顏料幾欲從眼中滴出來。
“是,這次不同往日,盧將軍遇害了,朝內暫時難以調出可用之將,因而我要往新語城一趟。”
“公子去領兵?”飛絮不受控制的拔高了聲音。
“是。”文瓏平靜溫和的說。
“公子的身體怎麼受得了軍旅勞苦,喝風飲沙的豈不是要了公子的命?”飛絮越說越激動。
文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什麼,我以前也常帶兵在外,再說作為將帥我多半是在後方統籌大局,無礙的。”
“可是,公子……!”
“你只管放心,陛下還派了太醫令與我同去,不會有事的。”文瓏道,“我來是叮囑你幾句,也是讓你放心。等我回來,咱們的事……”他在飛絮耳邊低語,唇角的笑容若春風拂柳柔軟盪漾。
飛絮面上一紅,眼睛就酸起來,“公子……”
“我一定會回來的,你放心。”他承諾的鄭重。
飛絮這才點了頭,“那公子也保重,出門在外……”她想囑咐幾句,又想起文瓏常在外面是不用她囑咐的,便又紅了臉。一時又羞又悲,倒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
文瓏軟語安慰了一陣,解下隨身掛著的一枚丹桂荷包塞進她手裡,“這個收好,等我回來之後必拿聘禮來換。”
“公子……”飛絮忽悲忽喜,銜著淚的眸子不由又透出一點羞澀的笑意。
文瓏又囑咐了她保重等話,說了有半個時辰,才依依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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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已有人等候多時。
文瓏見到墨夜時沒有意外。
黑色的皂衣似乎尤為趁這位冷麵的廷尉,墨夜站在文瓏面前,向他問道:“銀漢怎麼死的?”在這初秋時節,文府前院闊大的院子裡一時能聽見蕭瑟的風聲。
“毒殺。”文瓏看著他的眼睛回答了他。
墨夜與他對視,凝聚的眼神中沒有一絲要表達的情感。風捲著落葉繞了幾圈,伴隨著木樨園內桂樹的香氣,甜甜的桂香竟讓人聞到了悲涼的氣味。
時光彷彿駐足不前,墨夜問道:“……他……死的時候,痛苦嗎?”那聲音沒有半點波瀾。
文瓏想起今天在戰報上看到的內容,卻說了相反的話:“那毒很烈,飲下即亡,沒有什麼痛苦。”
“……是嗎?什麼話都沒留下麼……”最後一句輕得彷彿只是在問他自己。
“聽送信回來的人說,在前一天銀漢曾經說起京中故人。”文瓏決定將謊話說到底。
“是嗎。”又是這樣一句。墨夜垂下眸子,道了句“多謝”就走出文府。
第二天啟程時,文瓏聽說墨夜早上出府時眼睛是血紅的。不過,他並沒有在送行的人群中看到這位廷尉。文瓏明白墨夜今天是沒用心情來為別人送行的,他向諸位同僚道別,帶著一隊人馬打馬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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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鎖山下乘風大營綿延百里,即便從天鎖山上望去,也難看到盡頭,尤其又是此時已經入到夜裡。乘風大營中營火抖動,四處哨兵巡邏一如往日,鎖甲的金屬聲在靜謐中格外清晰。
這個時間士卒們早就休息了,而中軍大帳依舊有星點火光透出來。唐瑾手中握著一卷《尉繚子》,他卻並非專心在看,不過是用看書打發時光罷了。
原本尉遲曉是要陪他等的,被他左哄右哄、好說歹說是睡了。幾番意外折騰得她身子已然不好,怎麼還能陪他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