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拂,亂石堆岸,花香隱隱。
想來仙境也不過如此。
如火一般的裙襬旋起,如同泛開的漣漪,一圈一圈地蕩入人心,烏黑的長髮堆成龍蕊髻,一支金絲雙鸞點翠步搖斜斜地插著,步搖上面的紅寶石和珍珠隨著主人輕盈的步伐而跳躍著,眉間那一抹嫣紅的落梅妝,在雪膚的映襯下愈發耀眼。
李明真看著眼前這幅宛如從牆上走下來的畫,突然就想起前朝漢人的一句詞:鬢垂香頸雲遮藕,粉著蘭胸雪壓梅。
只是這詩他卻不敢念出來,因著旁邊這人,也因著跳舞佳人的身份,只能在心裡遺憾,一邊默默唸著,一邊酸道:“何兄真是好福氣啊,佳人在懷,神仙生活!”
紅衣女子一曲舞畢,目含秋水,柔柔地朝何苦偎去。“何郎看我這舞跳得如何,可是長進了?”
何苦輕笑一聲,順勢將女子攬入懷中,“你的舞姿天下無雙,沒人比你跳得更好了。”
女子嚶嚀一聲,俏臉微紅,抬頭看了李明真一眼,道:“何郎既然有客,我就不打擾了。”
何苦點點頭,那女子起身而去,姿態嫋嫋,動人心魂。
見兩人旁若無人,李明真翻了個白眼,什麼也沒說,卻在瞥及那女子如雪的肌膚,突然心中一動,想起那日在離沈融陽極近的情景來。
那人受了傷,卻又強壓著的模樣,淡然的微笑,出其不意的反擊,讓李明真一想起來就覺得心癢癢的,好像被一隻爪子撓著,躁動不安。
“天下美人甚多,你想要過這種生活,是易如反掌。”何苦掃了他一眼,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佳人雖多,奈何非我所要。”李明真似真似假地嘆了一聲,“像長寧郡主這樣的絕代美人,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遼國女子雖然不如宋國女子那般柔美多姿,但是論身形容止,卻是遼國女子要更加豔麗高佻些。”
李明真心中暗罵,對方死活不上鉤,他只好開口道:“今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何兄。”
“我答應為滄海門做一件事,如今似乎我們已經兩不相欠了。”何苦的眼睛半睜半閉,漫不經心。
“你說你可以幫忙截住陸廷霄,後來不也沒做到?”李明真一聽他提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不是你拖後腿,我何必急著走?”何苦懶洋洋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在提醒他那天的失手。
李明真牙齒癢癢,真想撲上去咬他一口,但是自己武功在人家手下走不出十招,這個認知讓他努力捺下這個衝動。“之前你曾說希望能與北溟教主一決高下,上次被我破壞了,你不覺得可惜麼?”
“一點都不,”何苦唇角微揚,“我已經知道他的實力,我們倆就算再打上兩百招,只怕也不分勝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李明真急急問道。上次那人離自己不過咫尺,差點就可以抱入懷中,功敗垂成,他極不甘心,但憑自己一人是絕不可能成功的,就算自己在滄海門的地位超然,人家也不可能幫著他無端端去惹上如意樓,師門派來幫忙的天山八怪更是不堪一提,所以他便想慫恿何苦一起。
“只不過我倒是對如意樓主有了興趣。”
什麼?!李明真瞪他。
“因為我發現他跟我碰到的一個人,很像。”何苦的笑容很值得玩味。
沈融陽,我想你遲早會到遼國來的吧。
卷六 終
番外·除夕(一)
某年除夕。
如意樓雖然在外人看來帶了幾分神秘,但是實際上,那裡面的人跟尋常人並沒有區別,如意樓現在的制度條文,皆是沈融陽接掌如意樓之後一條條定下來的,職責分明又不至於嚴苛,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大家各司其職,極少發生處理不了而混亂起來的大事,樓主也因此經常雲遊在外不必擔心無人掌管的問題。
但是除夕不一樣。
一年之末,一年之始,作為華夏民族最重要的一個節日,自古就是團圓的時刻,無論身在何方,都要千里迢迢地趕回來,與家人團聚。
對沈融陽來說,如意樓就是他的家。
那麼陸廷霄呢?
自然也是跟著來了。
沒了教主的北溟教眾人們,覺得反正年年春節都在天台山上過,實在過於乏味,索性也尾隨教主跑到如意樓來——位於汴京的沈府。
前腳是長老張鯉提著一摞年貨笑呵呵地走進來,後腳右使趙謙就抱了一幅卷軸進來,美其名曰送畫給沈樓主,實則過來蹭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