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圓形帽,臉上安著長長的假鼻子。
於是,奏樂,跺腳、鬨笑,全體人馬,也不管什麼席次,大夥兒衝到餐桌上去,要白菜,要烤雞蛋,要香腸,要放胡椒的伏特加,要舞女……弄得家翻人亂,客人們在菸草味和油膩氣中令人吃驚地狂歡著。主人家還得喝雙倍的酒,如果喝不下,他們會硬把酒灌到他喉嚨裡去……
一直到了春天,情況才算緩和一些。彼得動身前往阿爾漢格爾斯克去了。
這一年,那兩個荷蘭商人萬·萊頓和亨利·佩爾膝布林格又到了那兒。他們從政府方面買進了魚子醬、各種毛皮、魚膠、生絲,以及跟上回一樣的焦油、亞麻……
將近春天,六條船都已經裝滿了貨物,只等著北海開凍。突然間,勒福爾向彼得暗示,到阿爾漢格爾斯克去玩一趟,看看真正的大海船也許很不錯。
第二天,準備中途換乘的馬匹和帶著給軍政長官們的詔書的軍士,便飛也似的在沃洛格達的大道上賓士。彼得出發了,照例率領著那一夥人:“公爵教皇”阿尼基塔、兩位“國王”、勒福爾、兩位“國王”手下的領主。他還帶著一批對國家事務有經驗的人,如:杜馬大秘書官維尼烏斯、鮑里斯·戈利琴、阿列克薩什卡·緬希科夫率領的50名士兵。他們一直趕到了沃洛格達,當地的神甫和商人們都到郊外來迎接他們。可是彼得很性急,當天就搭上七條大木船,來到了阿爾漢格爾斯克。
遼闊的河面,雄偉的、漫無邊際的森林,彼得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地在他面前伸展出去,一眼望不到頭。重重疊疊的陰雲在頭頂上漂浮。一群群野鳥從大木船前面的水面上飛起來。怒浪打著船舷,帆篷給風兜得鼓鼓的,桅杆嘎嘎地直響。
兩支蠟燭在鋪著氈毯的桌子上淌著蠟淚。一個個潮溼的腳印,從這個犄角到那個犄角,從視窗到床頭,弄髒了擦得很乾淨的地板。一雙沾著汙泥的鞋,一隻擱在屋子中央,另一隻被拋在桌子底下。窗外,風在颯颯作響,浪花拍打著近處的河岸。
彼得坐在床上。他把胳臂肘撐在膝蓋上,用拳頭託著小小的下巴頦,心不在焉地瞅著窗子。整個房子裡,每個人都睡了,這所房子是為了聖駕的來臨,在馬謝耶夫島上倉猝蓋成的。他們是在那一天拂曉到達阿爾漢格爾斯克的。所有的人,差不多個個都是第一次來到北方。
他們站在甲板上,望著從來沒見過的朝霞在一層層陰沉沉的雲朵後面泛出來,大得出奇的太陽昇到了森林那黑黝黝的邊緣上空,滿天都氾濫著太陽的光芒,照亮了岸坡、岩石和松樹。
繞過德維納河的拐角,可以看到一座長長的建築物,如同一座堡壘,帶著六個望樓,這是一個外國人的棧房。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皇帝的苦惱(13)
在那長方形的院子裡,矗立著一棟棟堅實的倉庫和整潔的房子;圍牆上架著獨角獸炮和臼炮。
沿岸碼頭,覆蓋著堆積如山的貨包、麻袋和一卷卷纜索、一堆堆鋸斷的木材。碼頭旁邊停著二十來艘大海船。粗大的桅檣帶著蛛網似的纜索巍然林立。一面面的荷蘭旗、英國旗、漢堡旗,幾乎直垂到水面。船舷上,從開啟的艙口裡伸出來一門門大炮……右岸(即東岸)響起了迎賓的鐘聲。那兒依然還是那個落後的俄羅斯:鐘樓,農舍,柵欄,糞堆。岸邊泊著幾百只小艇,載著原料,遮著蒲席。
彼得和勒福爾並排站在船艄上,勒福爾跟往常一樣穿得很漂亮,用手杖輕輕叩著;泛著一臉甜蜜的微笑,他很得意,愉快而幸福。彼得從鼻子裡透著粗氣。
阿列克薩什卡,坐在彼得腳邊槳手的座位上,也晃著腦袋,連連說著:“唉,唉,唉!”歐洲的口岸既富庶又驕傲,因為有黃金和大炮而耀武揚威,一百多年來一直帶著鄙夷的目光望著東方的口岸,彷彿主子望著他的奴僕……
這會兒彼得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灰濛濛的黃昏。在庫奎河邊的外僑區,他有著自己的、馴服的外國人。可是在這兒,誰是主人倒不太清楚了。打大海船的高高的船舷旁邊駛過,他那些自己造的船顯得多麼寒傖啊!真丟人!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臉色陰沉下來的領主,岸上很有禮貌的外國人、船長以及列隊站在後甲板上,臉皮被海風吹粗糙了的老水手。可笑!可恥!
領主們(也許甚至還有那摸得準彼得心事的勒福爾)都只有一個願望:保全他們的面子。他們準會目空一切地發發威風,如果只有這樣才可以表示全俄羅斯的皇帝看著這幾艘商船並不太稀罕的話。假使需要,他自己也會置辦,這是不難辦到的。
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