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斷掌之人。
而那條昭示著斷掌的手紋上覆著片潔白的花瓣。
不知這片花瓣是何時落在他手中的,謝姝寧也不知道自己發上是不是真的沾過這麼一片花瓣,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方才那事只要她不繼續深究,便能就此揭過。
何樂而不為?
她當即屏住了呼吸,將氣息重新調整到最適宜的和緩模樣。笑著道了謝。
然而道完謝。不等汪仁作何反應。她便立刻大步越過他,往外頭而去。
才跨過門檻,她便聽到身後汪仁遙遙地道:“雨天地面溼滑,八小姐仔細些。”
謝姝寧聽著。躊躇了下,邁出去的腳又悄悄放了下來,步子變得緩慢了些。
外頭守著的兩個宮女,見她出來,忙上前打傘相迎,問道:“八小姐這會可是回永安宮?”
原本該在這等紀桐櫻回來才是,可謝姝寧這會哪裡還等得下去,便道:“這便回去吧,我有些乏了。瞌睡呢。”故作笑吟吟地說完,她又吩咐起了其中年長些的那個宮女,“勞姐姐去稟公主一聲,過會也就不必費公主再多走一回。”
這樣安排最妥當,幾人便分頭而行。
謝姝寧由個小宮女打著傘。一路出了宮門,大雨也驟停了,只剩下點淅瀝瀝的雨絲。
走入褚禧宮西面的長道,迎面便抬來了一頂軟轎。謝姝寧遠目望過去,只見軟轎後頭跟著兩列衣著華麗的宮女,穿得怪異,並不同這幾日她見慣了的模樣,甚至遠比皇貴妃身邊的幾個大宮女更為華貴。一路行來環佩叮噹,香粉霏霏。
顯然轎子裡頭的人品級不低。
謝姝寧便跟小宮女兩人退到了牆邊。
隨即,轎子到了邊上,一股沁人的香氣帶著靡靡之意撲面而來。
因了三老太太的緣故,謝姝寧並不歡喜香味,嗅著這股味道不禁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一陣風過,軟轎前垂著的紗幕悠悠揚起。
裡頭露出身湖藍色綿綢滾邊的素色長裙,宮裝髮髻一現而隱。似是察覺到了外頭的人,她微微側目望了過來,髮間步搖下的長流蘇輕輕搖晃,映襯得一張芙蓉面愈發醉人。
謝姝寧咬唇屏息,她知道這張臉。
身旁打著傘的小宮女,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輕道:“是淑太妃。”
謝姝寧微微一點頭。
淑太妃,數個月之前,她還是宮裡頭最得寵的小淑妃。只過了短短几個月,這宮裡頭便已經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了。小淑妃到底也沒能再生下十五皇子……
算起來,她如今也才不過二十出頭,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可她如今已是太妃了。
謝姝寧想著昔日家宴,二房的四伯母容氏當著一眾人的面誇誇其談,揚言普濟寺的戒嗔大師算到小淑妃的命貴不可言。如今想來,卻不知這到底是算準了還是未算準。
她鬆了咬住下唇的貝齒,嘴唇囁嚅著,用身旁小宮女聽得見的聲音輕輕感慨了句:“太妃娘娘好年輕呀。”
小宮女抖抖傘面上集聚起的雨水,笑著解釋:“淑太妃今年才二十許,自然是年輕的。”後頭的話卻是不好說了,慶隆帝的妃子裡頭,其實年紀小的並不多。得寵的妃子裡頭也就一個小淑妃年紀輕些,剩下的婉貴妃也早就年過而立。
“太妃娘娘的精神瞧著倒不錯。”謝姝寧也看著她笑,模樣天真可人。
兩人緩步前行,小宮女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先帝爺的后妃中,也就淑太妃敢在外頭走動了。”
謝姝寧聞言就眯了眯眼睛。
這話聽著簡單,可若是深究一下,內裡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宮裡頭的人跟事,就沒有不復雜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謝姝寧才這般不喜歡皇宮。她覺得,若非必要,自己這輩子都並不想踏進皇城一步。
此後,她哄著勸著紀桐櫻,只肯留在永安宮裡。哪也不去了。
她可不想再遇見汪仁一回。
這般又呆了三日,天氣終於放了晴,碧空如洗。她就收拾了行囊,帶著一堆皇貴妃賞賜的東西,領著月白回了謝家。
誰知好好的,臨行前,卻又撞見了汪仁。
她聽到動靜來不及掩飾情緒,一慌張腳步便趔趄起來,差點跌倒在地。
汪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八小姐小心些。”
謝姝寧強自鎮定。才沒有立刻將自己的手從他微涼的掌中一把抽出來。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