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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回他的分湖隱居讀書,獨善其身了。相比於三十七年後在北京上書毛澤東的那場鬧劇,這次的勃然大怒非常顯得像是一次預演。不僅劇情與演技雷同不說,連作為所謂自我尊嚴維護的那些所呈詩的詩題中,也都有“感事”“分湖”這樣的字樣。所不同的也許僅僅是:善持寬恕之道的孫對此不過一笑了之,而生性同樣剛猛的毛卻展示其政治手腕將柳好好教訓了一頓。

大約就在這前後,一個以“青凹”為筆名的政論作家開始在《天鐸報》《民生日報》《太平洋報》等滬埠大報的頭版上頻頻出現,才情縱橫,言詞激烈,筆鋒瞄準孫當時打算爭取的*物件——一位手中握有重兵的*人物袁世凱。儘管不久以後,當圈內人士知悉此人即是宣稱已去家鄉歸隱的柳亞子時,都不免大感意外,但他們仍然無法斷定柳對袁這種挾雷霆萬鈞之力的憎惡與痛擊裡,是否含有某種個人意氣的成分一一藉此宣洩對孫所制定的政策的不滿?不過,可以完全肯定的是:一年後他與蘇曼殊、朱少屏、葉楚傖等支援他的南社舊黨,整天在上海的秦樓楚館吃花酒、捧戲子的胡鬧場面,卻貨真價實,向公眾真實展示一個政治失意者內心難以排遣的寂寥與愁悶。也許,像柳亞子這類滿心打算成為政治家的文人們的一個性格通病是:他們總是自以為具有治理天下的才賦,結果卻往往連自己的行為也治理不了。他的後輩親戚徐孝穆或許正是鑑於柳這種時而亢奮、時而頹廢的人生態度,私下裡一直將他稱為“神經病患者”。 txt小說上傳分享

柳亞子的牢騷(6)

此後十年柳的牢騷頻頻加劇,這位自比賈誼、嚴光、王粲、陳琳、辛棄疾、龔自珍的自覺懷才不遇的江南名士,使酒罵座,尋花問柳,“與里人顧悼秋、凌昭懿、沈劍雙輩結為酒社,狂歌痛飲,滾跳在瓦礫場上,以至腿部受傷。”(柳無忌《柳亞子年表》)此前在與南社要人高吹萬、姚石子等泛舟杭州西湖時,更是“狂態畢露,先是撫膺痛哭,襟袖俱溼,繼而要跳入西湖,效屈原自盡汩羅”。(李海珉《柳亞子》)作為其中一個幾近癲狂的高潮是一九一七年與同社社友、詩人朱鴛雛的那場令路人側目的公案。當時年僅二十歲的朱僅僅因為在對宋詩的評價上與柳持不同觀點,竟被認為有意向自己的權威挑戰的柳擅用手中權力,將其一舉開除出社,以至自尊倔強的朱愧憤交加、結鬱成疾,沒過兩年就黯然辭世。事後柳雖然在悼念文章裡自承“這是我平生所很追悔而苦於懺贖無從的事”,但深藏在*外衣內的暴力軀體一旦在現實中原形畢露,引發普遍的抗議與聲討恐怕也就在所難免。在當年的南社大會上柳的主任一職宣佈落選,應該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另外,僅就處理問題方法的粗暴以及手段上的殘酷無情而論,也*眼人不難瞧出,這與五十年代中期發生在中國文壇的評《紅樓夢》,大鳴大放、反右等觸目驚心的事件,也頗多可以細加參照印證之處。

柳亞子在他三十歲到四十歲時的一個想法是:效法戰國時期的著名賢者信陵君,輔佐君王治理天下,門下畜養食客三千,皆雞鳴狗盜、身負異才之士。而一旦政治上遇到挫折,當然就有理由花天酒地、醉死夢死,將肚子裡賣不出去的貨色自己消費了。“誰使英雄無用武,翻投酒國作賓氓”,或者“疏狂便合稱名士,慷慨何由老霸才”,彷彿只要是他想說的和做的,道理總歸現成就有,誰讓他是詩人呢?何況又有這麼鋒利的辨舌。那些年頭有人時常看見他身穿一件年久色泛的舊花呢黃色長袍,眼鏡手杖,禮帽布鞋,乘坐一輛他素所喜歡的黃包車,在被他擅自改名為梨花裡的家鄉黎裡小鎮上行色匆匆,不是赴宴觀劇就是趕著去校他主編的《新黎裡報》的社論大樣,或搜臚尋訪他嗜好的新發現的吳江文獻。由於雙目近視得實在厲害,他的詩友兼生平知己朱少屏先生每逢這種時候,不得已只好主動扮演了僕人的角色。作於那階段的《吳根越角詩餘》《迷樓集》《分湖歸隱圖》等,無不印有他當時生活和思想的真實痕跡。假如柳能終其一生維持著這樣著書立學、詩酒*的名士形象不變,倒也並非是件壞事,就算有違初衷,無緣匡扶社稷,至少他的藝術天賦和精神品格足以令後人仰慕。弄得好的話,說不定又是一個俞曲園或王壬秋將出現在文學史上。

然而正在這時,在酒精與絲竹中昏睡的另一個柳亞子突然又醒來了。一九二一年七月,當後來與他關係密切的中國共產黨人在南湖紅船上召開成立大會時,頹唐疏狂的柳尚在距此不遠的嘉善西塘樂國酒家與一幫新老酒友聚飲轟談,狂歌酬唱。如果翻檢彙集這次同人雅集的詩歌專集《樂國吟》,就會發現其中光柳的個人應景之作就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