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晚跑到大街上亂竄,總是抱一些貓啊狗的回來被老夫人訓。”
夏令涴撲哧的假笑,又想起在平遙之時家裡什麼不多就是寵物多。小尾巴的名字還是孃親給起的,說是狗狗太黏糊人,走到哪裡跟到哪裡活像大人多了一條尾巴似的。小偷兒是野貓,經常跑到夏家廚房偷魚,孃親親自守了幾日逮住之後就帶在了身邊。除此之外,娘還愛養麻雀、烏龜、鯉魚。平遙的老家中後面有一大塊的院子,全部都是山裡人送來的野花野草小樹,被孃親一起整成了風景別緻的花園。
尚嬤嬤給她將那依然帶著苦的笑意抹平了:“夫人有你這麼大的時候認識了你爹爹。可惜,那時候你爹爹不得夏家老夫人寵愛,輪不到他娶黎家的大小姐,那時候你孃親每日裡偷偷出去回來後就是這麼苦笑。”
夏令涴啊了聲:“孃親從未說過,爹爹不討祖母喜歡倒是知道。就算是現在,爹爹在伯父和叔父面前也甚少說話。”她又想起了夏令寐找夏二伯求來的親事,換了她,就算爹爹真的去找汪家,汪伯伯也肯定不會讓自己的獨子嫁給夏家最不得寵的一房吧,到時候也不知道會如何羞辱爹爹。一想到爹爹早知自己女兒的心思,可還逼著她不與汪雲鋒靠近,那時候,爹爹一定也是在自責自己連累了女兒。孃親一而再再而三的耳提面命,也是怕她到時候心願不得嘗,平白受了大家的嗤笑而委屈。
夏令涴在夏家眾多姐妹中的地位尚且如此了,在皇城眾多世家中,可以想象別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爹孃的。爹爹在朝堂中的時候,孃親參與的那麼多名門茶會詩會之時,那些個命婦又是如何蔑視孃親,諷刺爹爹的官小權微?他們的忍讓,他們的委屈又有誰知道?他們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自家兒女在眾多世家弟子中,在白鷺書院中如何明裡暗裡被欺壓?然後又是如何咬緊牙關去朝堂中爭奪,在大家族中周旋,等待著一擊必勝,鯉魚躍龍門。
“對,那時候你的外祖母也知曉他們兩人的事情,就與你爹爹說,世家女子嫁人,一種是嫁給與自己才貌相當正值鼎盛之期的男子,一種是嫁給若干年後能夠擔當大任有大氣度大智慧之人。問你爹爹要做哪一種。”
“爹爹如今的官職都不高。”
尚嬤嬤給她端了薄荷茶清喉,道:“可你外祖母親自登門,向夏家許了這一門親事,並且他們定親之時提出了一個要求。”老人家臉頰上每一道皺紋都是興衰歲月留下的刻痕,她單手挑起夏令涴的下頜,沉聲道:“她要求你爹爹在第一個娃兒成親之前讓夏家,乃至整個皇城看清楚夏祥君的真正本事。她要你爹爹帶著你們一家子成為皇城數一數二的權貴,不讓你孃親,你們姐弟永遠的屈居其他世家子弟之下。”
夏令涴倒吸一口冷氣:“這怎麼可能?”
尚嬤嬤笑道:“你這笨孩子,難道沒有發現你爹爹這幾年的政務已經忙了起來麼?”
“真正的權貴之家,當家人少說也得是一品官員,同時掛有三品至五品的閒職。而且家族中其他男子也都必須在其他官職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那就是了。你的伯父叔父們已經是你爹爹的踏腳石了,他成了朝廷三大勢力之一的掌舵人。如今,連皇后的舅舅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夏令涴搖搖頭:“我不懂。”如果爹爹真的那麼厲害,她也不應該會被汪雲鋒的孃親嫌棄,她也不用委屈自己。這麼想著,她又吸著鼻翼,腦中汪雲鋒那一句‘我明白了’在腦際久久不散。
“快了!”尚嬤嬤道,拿起眾多的香粉眉筆,再一次替夏令涴掩蓋好那些傷心的痕跡,一如多年以前,她為對方的母親遮蓋最深的不忿不甘:“再等等,沒多久夏家三房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們姐弟會成為所有世家子女們羨慕的物件。機會來臨之時,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夏令涴只覺得這話裡有話,可她仔細再問,尚嬤嬤已經不願意多說,只推著她出門道:“好了,現在你該去看看另外一個傷心人。看看算計你們姐弟之人的下場,看看痴心妄想想要讓你孃親暴斃之人的下場。佈局了這麼多年,第一顆棋子也該‘功成身退’了。”
柳氏的院子偏靜,周圍種植著她最喜愛的牡丹花。夜色黝暗,那大朵大朵的鮮花在一叢叢翠綠之間盛開,紅的如血,白的如鬼。
兩人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只能聽到裡面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尖叫,如厲鬼在嘶喊:“我的兒子,是你們殺了我的兒子!”從敞開的視窗望去,只能看到一屋子的白燭,猩臭的血氣迎面撲來,而柳氏就在那屋中的最中央,抱著一節節斷開的手臂和腿腳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