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中能看到、能遇到的。簡單說,就是不把人當人來演。
事實上,作為一箇中國觀眾,從小看了許多主旋律電影以及其它主旋律作品長大的易青他們這一代人,對這種教條的、程式化的、無視客觀事實、無視人性規律的創作方式,早就已經麻木了、習以為常、不以為怪了──這就是依依說的“習慣成自然”。
剛才的這一段戲,就是落入了這種套路。前一任“雙槍老太婆”滿懷革命理想,一腔民族大義的教下一任“雙槍老太婆”打槍,並且飽含著熱淚教導她,要為飽受JP侵略者欺凌殘害的中國人民而戰──像這樣的劇情、這樣的表演,甚至包括易青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只要是中國人的,就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多少年來,主旋律電影不就一直是這樣演的嗎?不這樣,怎麼能顯示出女英雄的高大形象,怎麼能顯示出女主人工作為正面人物的偉大情操呢?
但是在依依看來,這種表演創作是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可以說,剛才她是照著劇本演的,臺詞也是照著劇本說的。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演員,她越演就越覺得不得勁──這是一種表演水平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演員固有的藝術感覺。
正所謂人演戲,戲飽人,好演員遇到好的劇本、好的戲,自然會有一種極度興奮和充實的感覺,常常是導演叫停了,自己還覺得激情澎湃,還在人物的感覺裡沒有出來,感覺什麼東西釋放不出似的,有種亢奮;反之,要是遇到不說人話、不做人事的這種假模假式的戲,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演的人物和所說的話,那就只能靠擺姿勢做表情這麼生演、幹演,那就會難受的使勁盼望導演叫停,總覺得這一段怎麼還沒過去啊!
依依從學生時代起,就是近乎虔誠和苛刻的要求自己的表演創作,她對錶演藝術的整個理解,都是建立在當年學習的“齊派表演理論”那一套理論基礎上──講究真聽、真看、真感覺;講究由角色內心體驗生髮出角色行動;講究個人在戲中、人戲不分……
所以像她這樣的演員,是絕對沒有辦法容忍一切假、大、空式的表演的。
其實,在拍攝《雙槍老太婆》之初,易青和依依就已經在對人物塑造上,達成了一種共識──就是要拿人當人來演,要真正把角色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挖掘和理解、體會。
在中國近代的歷史上,有那麼多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他們為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和未來,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在歷史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做出了最符合國家和民族利益的選擇。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在人生的緊要關頭做出了那些選擇?難道他們都是天生的聖人投胎轉世,天生就帶著偉大高尚的使命而來?
支撐著他們做出那些偉大的行為、偉大的取捨的內在動機是什麼?難道真的像傳統主旋律電影所表現的那樣,都是偉大無私的道德情操和精神,使他們確信自己應該那樣去做?
他們有沒有自己的慾望和私念?有沒有怯懦、猶豫、脆弱和退縮的時候?
一直以來,依依是站在這種思維的角度思考自己所創作的這個主旋律電影的人物的。
依依蹙眉凝思了一會兒,一種知性和思考的美麗使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晶瑩的玉雕美人兒一樣,在易青的眼裡熠熠生輝。
“我有個想法,你看,我打算這麼來演……”依依笑著拍了拍手,眸中靈光閃現,開心的對易青低聲說道,然後伸手在劇本上比劃了起來。
第十七章 特殊的大年夜(下)
軟弱和虛偽的人才會刻意掩飾自己的恐懼。面對包括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在內的美好事物,被外來的邪惡力量所破壞時,首先產生的恐怕不可能是什麼國家民族自由生命尊嚴之類的偉大情操,而是──恐懼。
這是依依作為一個表演者在剖析角色時對自己也是為人物所選擇的一個最基礎的切入點。她需要最大可能的還原人物的內心真實,然後把自己“變”成所要演的那個人物。因此,她眼中的雙槍老太婆並不是一個高高供奉在神壇上的女英雄,而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跟千千萬萬中國女性一樣的普通女人。
基於最普遍和正常的人性,依依假設了一個像雙槍老太婆那樣的一箇中國女人,在面對戰爭、面對侵略時的第一反應是什麼,或者說她拿起槍來面對侵略者的最原始的動機是什麼?
──是恐懼。就像一個害怕蟑螂的女生一見到這種爬蟲就會情不自禁的尖叫而發了瘋似的不停抬腳去踩踏它,直到把它踩成一團爛泥卻還依然不知道停止一樣。人類面對強大的外來傷害力量時,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