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團圓的機會這種事,確實應當算是家常便飯了──誰讓你吃的是這行飯呢?
但今天畢竟有點特殊,今天畢竟是過年,畢竟是中國人最要緊最重視的一個節日呀!
從早上開拍第一個鏡頭開始,全組人就根據公司一貫的規矩,把自己的手機都關了──誰的手機要是在錄音的時候突然發出一點點聲響,照易導的脾氣,那是要上來動腳踹人的,不開除解僱都算好的了。
所有的人都巴巴的等著收工了,可以給家裡早就等待著自己訊息的親人們去個電話;向自己家裡的老人長輩問聲好,祝個健康;聽聽孩子們的聲音,問問小傢伙在家裡是不是又調皮了,再問問家裡年夜飯吃的啥……
那些年輕一點的,沒有家累的劇組裡的小夥子、大姑娘們,早就盤算好了。盼著今天劇組早點收工,幾個人約好了,搭車進文化城,找幾象樣的小館子,支起羊肉炭爐,叫上幾樣好菜、一瓶好酒──怎麼說也像象樣樣過個年不是?
好容易盼到了最後一個鏡頭,就在剛才,大家的心跳都加速了,彷佛都回到了校園時代,變成了一群急等著下學的學生娃娃。
平時在工作上、藝術上異常嚴厲苛刻的易導,今天居然也破天荒的放寬了標準──這條說不上好、說不上差的鏡頭,他居然就點頭放過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導演。
可是就在大家歡呼著、鬨鬧著一擁而上,急著拆下器材佈景趕緊收工的時候,依依小姐偏偏又來著這麼一出……
……
依依大聲制止了大家拆卸佈景、器材的動作,低頭一溜小跑,來到了易青的面前。
憑易青對她的瞭解,他太知道她要幹什麼了。連易青都作難的撓了撓頭,大感頭疼──這姑奶奶,吃她不消。
果然,依依跑到他的面前,伸手壓下了導筒,低聲問道:“你今天怎麼搞的,這樣也讓過?”
易青嘆了口氣,低聲道:“大小姐,你火星上來的吧?今天這個日子對我們地球人來說是比較特殊的啊!我不提早給他們放工能行嗎?”
依依不說話了,氣鼓鼓地瞪著他。
易青連忙揹著人伸出手來,一掌平攤,另一支手屈起食指中指叩在掌面上做了個下跪投降的姿勢,一邊賠上個笑臉。
依依白了他一眼,櫻紅的小嘴噘了噘,似喜還嗔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神盪漾,恨不得在她唇上咬上一口。
易青無奈的問道:“你說說吧,剛才那條有什麼不行的?從監視器裡看,好像還可以啊!”
“廢話!當然還可以了!那是你從小看主旋律電影看多了,習慣成自然!”一說到這些,依依立刻得理不讓人,她走到易青身邊,敲著監視器道:“我不用看,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就是因為這一段太標準了、太主旋律了,所以不能過!”
易青和依依在表演藝術上的認知一向是同步而默契的,畢竟當初他們互相都做過對方的表演老師,易青的表演是依依還是啟蒙的;依依只是這麼一說,他馬上就懂了。
易青無意識的揮了揮手,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然後舉起導筒,對著擴音器大聲道:“好,各單位各部門注意了,全體回到崗位,做實拍準備,剛才這條我們再來一遍……重複一下,各單位做實拍準備……”
“啊?”
“唉……”
大家垂頭喪氣的低聲抱怨著,互相看了看身邊的人,一樣的提不起幹勁來,只好彼此無奈的苦笑一下,把剛拆卸下的佈景和器材重新歸位,準備重拍。
易青招了招手,場中央一直傻站著不知所措的小意這才醒悟過來,急忙跑到了導演這邊來。
易青和依依來不及顧慮劇組其它成員的情緒,低頭商議起這段戲來。
一直以來,中國的主旋律電影就沉溺在一個怪圈裡──只要是主旋律電影,一定賠錢。事實上,所有投拍這些電影的投資方、有關部門以及執導這種電影的導演,在開拍之前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尤其對一個導演來說,拍這種片往往意味著自己藝術生涯減分而不是加分,就像當年張藝謀拍《美洲豹》一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韓山平替易青接下這個活的時候才戰戰兢兢,一副對不起易青的樣子。
主旋律電影最為觀眾所詬病的,莫過於“人不像人”的人物塑造手法。
主旋律電影中的正面人物,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必須是大義凜然,永遠站在人類思想道德光輝的頂點,不能有半點個人的慾望和利益考慮──那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都不是一般人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