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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我點頭,不無遺憾:“如果皇姐現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該有多好。”

莞菁恬笑,雲淡風輕:“茈家的人生來要不起「如果」。”

皇家公主,姻緣由不得自己做主。與其漫想,徒添惆悵,不如自欺欺人,茫然一生。凝望沉靜笑顏,我心中微窒:“說一套做一套,真正苛待自己的人是你。”

闔了闔眼,她輕柔一笑:“興許這就叫做當局者迷。”

於一個即要出閣的皇女,惘惑的情感,置若罔聞便好。淡睇了眼藕荷帳外漸淡的夜色,她傾身與我兩額相抵,黎明拂曉前,皆是身心俱疲的我們幾無間隙,相擁而眠。

拾叄章 · 疾日 '一'

隆興四年,三月初九,德蓉公主啟程去往伽羅和親。出閣前一天,我陪一身盛裝的莞菁去往長樂宮,拜別嫡母客太后,便見諸位好皇嫂齊聚長樂宮,明著給素不親近的小姑送嫁,實則秀女大選將近,怕是御座之上的夫君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爭奇鬥豔,挽留君心。即使井水不犯河水,對她們無甚好感,可生在一夫一妻制的年代,極是鄙夷這裡的男人理所當然地見異思遷,冷睨了眼木無表情的帝王,我輕聲一嗤,挽著淡雅如菊的女子從容向前,走至殿中,莞菁盈盈拜下身去:“莞菁向母后娘娘拜別。”

她的母親也曾豔冠後宮,深受皇寵,與茈堯焱近側那不苟言笑的雍容女子名爭暗鬥十多年。漠睇莞菁片刻,那雙冷淡如霜的鳳眸徐緩向我,即使見我如見盤踞君心十餘載的歸家女兒,眸中卻無嫉恨,隱隱戒防,淡喚我們起身,彼此漠睇良久,我不著痕跡,冷然一笑。

當年借茈承乾之手,刺殺自己的丈夫。卻是誤打誤撞,夙敵香消玉殞。看似贏得這場曠日持久的儲位之爭,卻是功虧一簣,輸了她唯一的兒子,無疑報應。眉峰輕揚,決意臨去前做個了斷,我轉望近旁的紫袍男子:“臣妹有個不情之請,望皇兄恩准。”

淡望我一眼,茈堯焱點頭:“但說無妨。”

凝住金釵顫顫的女子,我清淺一笑:“有個客府死衛,名叫荀攸,早前和臣妹有些過節。不知皇兄可允臣妹與他見上一面。”

不知是客平,還是那個淡漠神情剎那分崩離析的女子斡旋之果,茈堯焱已將當年兩度行刺我的男子放出天牢,已然回到客平身邊。聽我似是有意清算當年舊帳,淡淡滄桑的雅麗面龐驟然變色,鳳眸漸厲。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彼時刻意不去深究的隱衷,豁然明朗,我從容迎向隱約惶恐的逼視,淺笑依然,卻亦百感交織。正是彼此滯視,忽聞近旁帝王慵慵開口:“你若有意治他的罪,命刑部拿人便是。”

冷淡語氣,難掩疲憊。漠睇了眼驚瞠向他的客太后,茈堯焱支首雕龍扶手:“梅兒容忍至今,已是那人的造化。”

帝王尤善過河拆橋,鳥盡弓藏,客太后惱恨,可又不得當面拂逆這喜怒無常的庶子,冷然回望,冷厲眼神似若示儆,似若探詢我意欲何為。我只淡笑,不急不徐:“承乾身為臣子,不敢逾矩行事,只求見荀攸一面。”

即使客太后有心維護,上諭既出,惟有恨恨移眼。晌午,那個初見其容的刺客神色淡定地出現在永徽宮前,另個不速之客先行造訪,給我捎來一件暗器。

“這腕弩乃是皇上平日貼身之用,為防不測,特命微臣帶給殿下防身。”

雖是無常之人,可當今聖上亦未免俗,甚是看重自己的性命。淡睨未央掌心的弩機,我挑眉冷笑:“本宮若有三長兩短,荀攸插翅難飛,客相也難逃干係。”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未央冷辯,見我堅持令他帶回紫宸宮,物歸原主,淡瞥了眼近旁的即家兄妹:“小心駛得萬年船。殿下若有閃失,微臣人頭落地無妨,皇上定會傷心欲絕,九泉之下的蒼世子亦難瞑目。”

若是激將,哪壺不開提哪壺,未免拙劣。我眼神漸冷,正要將他轟出宮去,卻見螢姬上前接過他手裡的暗器,轉而跪下:“請殿下三思。”

若是承了帝王的情,便是拂我面子。可荀攸乃客氏中人,先前兩度行刺,她深低下頭:“事後殿下怎般責罰,螢姬斷無怨言。只求殿下莫要以身犯險,令賊人有機可趁。”

深蹙起眉,可亦無奈,只得嘆了口氣,我搖首去扶:“本宮戴就是了。”

悻悻伸手,等螢姬將腕弩縛妥,我放下袍袖,暗忖客太后生辰那日,我若當真行刺,許是早已死在這等防不勝防的暗器之下,冷笑漸深,半是譏諷,半是自嘲:“內裡的箭可有淬毒?”

未央微怔,垂眸不語,當是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