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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來果然站在我媽那邊,態度比我媽還堅決,甚至蠻橫,罵我昏了頭,家裡要培養一條惡狼,是種下禍根等等,不由分說從我懷裡搶走狼崽就要往地上摔。

“等一等!”我大喝一聲,指著爸爸的鼻子義正詞嚴地說,“你跟胡喇嘛他們一樣壞!他們就摔死過一次這狼崽,我好不容易救活它了,你要第二次殺了它!我們家白白信佛了,奶奶白白拜了幾十年的佛了,你在奶奶拜佛的家門這樣兇惡地殺生,是對我們這積善積德家門的汙辱!我告訴爺爺奶奶去!”

我爸愣住了,完全被我說蒙了。

“阿木,等一等!”我爸喊住我。

我心裡暗喜,老叔果然高明,惟一能鎮住爸爸的就是爺爺奶奶。爸爸是孝子,我用佛門大戒“殺生”來告他一狀,爺爺奶奶不給他一個菸袋鍋才怪呢。

“那我不殺它,我把它扔到野外去,行了吧。”我爸又想出一轍。

“這個事情,要由爺爺來裁決。我今年已過本歷年,十三歲了,已經是個男子漢,我有權提出自己作為一個家族男子漢的正當要求,只有爺爺才能做出最終裁決。”我搬出殺手鐧。

爸爸這時怪怪地看著一臉正經的我,似乎不認識了,也是頭一次遇到我如此強烈地反抗他的意志,甚至搬出蒙古族家庭不成文的規矩來脅迫他。他驚愕了。

我見爸爸高高舉起狼崽的手緩緩放下來的樣子,很滑稽,也很無奈。十三歲的我,讓爸爸的權威頭一次在我身上失效,心裡很開心。此時的我並沒有想到,自己這次的行為,讓我們家族在以後的歲月中,付出了多麼沉痛的代價。

炕上的小龍弟弟,這時爆發出一陣嘎嘎大樂。他已經和爸爸放下的小狼崽滾到一起了,他們倆倒挺投緣,相互很親暱地一起玩耍。

爸爸搖搖頭,冷峻地看我一眼之後出去了。

晚上,上房的爺爺奶奶都被我請到我們家來。雖然我們家分戶單過,但都在一個大院裡住,來往很方便。

爺爺手裡端著兩尺長的菸袋鍋,在靠西牆的正位上吞雲吐霧,顯得很威嚴;奶奶左手腕套著小白念珠,右手數著褐紅紫檀木大念珠,在炕頭閉目不語,顯得很虔誠。我爺爺年輕時當過“薩滿·孛”師,據說拜的主神就是“蒼狼”。“薩滿·孛”教是蒙古人早先崇拜的原始宗教,成吉思汗時代就有。其宗旨為崇拜長生天長生地,崇信自然萬物都有神靈不可輕易踐踏,是個多神教,每個“孛師”都有各自不同的祭拜的主神。

“今天,我的孫子阿木,頭一次提出了一個蒙古男子漢的請求,那就是他要養一隻狼崽。”爺爺停止吞雲吐霧終於開口,油燈下他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全被他吐出的煙霧籠罩住,看不清什麼表情,惟有低沉的嗓音使聞者心中震顫。“我年輕時‘巴克師’(老師)教過一本書叫《蒙古秘史》,其中頭一句就說蒙古人起源於‘孛兒帖赤那和花·瑪日勒’,這‘孛兒帖赤那’就是蒼狼,‘花·瑪日勒’是梅花牝鹿。當然這只是人名,可幾百年來人們一直在爭論這‘蒼狼’和‘梅花鹿’是一對人名呢還真是一對狼和鹿。但不管怎麼說,蒙古人跟狼的關係是有些淵源的,它吃我們的羊,我們打它們,儘管敵對關係,可它們幫我們清理草原上的腐屍,相互依存,不完全是現在這種相互間充滿仇殺的天敵關係。人跟狼的現在這種關係怎麼造成的呢?怪人還是怪狼?或者怪別的什麼?我也說不清楚。”爺爺被他的煙嗆住了,“咔兒咔兒”咳嗽起來,歇了半天接著才說,“話題扯遠了。現在的人搞不清跟狼跟鹿的關係了,搞不清跟所有動物的關係了,也搞不清跟山川草木土地的關係了,甚至連人跟人的關係也搞不清了,我師父傳我的不是這個樣子。”

站在地上,我腿已發麻,可爺爺還是不回到正題上,越扯越遠。我心裡發毛,不時地拿眼角瞟一眼在炕角跟小龍滾耍的白耳狼崽,暗暗為它命運祈禱。

“我說,應該允許阿木的選擇。”爺爺終於做出結論,“不過要記住,阿木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光是餵養這狼崽,還要對狼崽長成大狼之後的行為負責,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聽清楚了嗎,阿木?”

“謝謝爺爺。孫子記住了爺爺的教誨。”

我按捺住內心的狂喜,走過去,讓爺爺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爺爺的嘴唇冰涼冰涼,但敲我腦門兒的銅菸袋鍋滾燙滾燙。

“蘇克,你小時從野外逮回來一隻要下崽的跳兔,裝在我的朝拜五臺山大佛時帶回來的黑呢禮帽裡,結果,跳兔在我禮帽裡下了七個崽,還把禮帽的一半兒啃成碎片做了窩兒,嗬嗬嗬……你記得嗎?”爺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