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情意的話語,一字一句敲擊在縵舞脆弱心頭。但此時此刻她早已沒有功夫再去追究輕寒的語氣,這般狂傲輕佻的口吻,這般血氣上湧的表現,無一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她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師父走火入魔。
“師父,請讓我為你把脈吧。”縵舞不依不饒,執意扯過輕寒的手腕,“你知不知道再這麼下去你會有性命之憂,走火入魔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讓我”
“夠了!”輕喊一聲厲喝,粗暴地甩開了縵舞的手。
《凌煙亂》蘇窨 ˇ夕拾遺落記ˇ
輕寒陡然間厲色盡顯,言辭之中帶上了往日從未有過的暴戾,別說縵舞,即便他自己也是一驚。
絲毫未曾意料到輕寒會是這般暴怒,縵舞心裡咯噔一下,隨即緩緩,緩緩沉了下去,如同陷入一方無底深淵,眼睜睜望著眼前的人兒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伸出手,卻什麼都抓不住。
同失落的心相互輝映,縵舞眸中光彩亦是沉沉黯下,垂下頭不再說話。
清風拂面,吹散鬱結戾氣,清爽微涼也讓輕寒冷靜不少。他這才發覺縵舞悲傷得幾乎流下淚來的表情。
方才他都做了些什麼?體內真氣上竄下流,輕寒一面竭力平穩內息,一面回憶起自己前一刻的失態,心中懊惱,追悔不及。氣血上湧,幾乎要噴出血來,他勉勵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終是無法開口說出道歉之詞。
沉默延續了一路,人心自是如此,一旦裂開一道口子,便甚難癒合。
對縵舞而言,世間最痛苦之事並非失去一條胳膊,亦非時刻面臨隨時可能失去武功成為廢人的可能,最傷最痛,莫過於真心待他,到頭來只是被人厭惡排斥。
一切真情付諸東水,哪怕漣漪印記都不曾留下。
哀嘆如何,悽楚如何,終敵不過那人冷眉相對的痛心疾首。
淚落枕將浮,身沉被流去。
馬車駛到了明月城,明月城管事早已在門口恭候大駕。遠遠可見其人,不正是在南溟時,南風身側的那名男子。
這一回算是正式接待,管事向二人行禮,自稱晨光。
晨光命人替輕寒縵舞收拾了行李,先行帶去早已備好的廂房,他則領著二人進了堂屋,暫且在那裡先候著。
輕寒端起丫鬟送上的茶水小啜一口,下了下心火,眼神不自覺向著坐在對面的縵舞那兒瞟了兩眼,誰想縵舞好似渾然不覺一般,始終彆著頭望著門外。
是不願與他相視,還是說在期盼著某人?
心底裡肆意竄動著的遐想雜念,攪得他心神不寧。
稍間,南風自門口信步而來,撩起袍子跨過門檻兒,徑直往內堂走了進來。
“輕寒兄遠道而來,讓兩位久等,在下真是萬分抱歉。”南風嘴上說著道歉話語,瞳眸之中卻是一派雲淡風輕,實在看不出多大的歉意來。
輕寒起身卻並不迎上前去,立在原處同他回應道:“無妨,南風兄不必自責。”
兩人互相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寒暄話語,倒看不出像是早在南溟便已結識的樣子。
南風照舊面上戴著銀質面具,但任誰都能發覺,他的視線始終集中在一旁縵舞的身上。
這讓輕寒不由覺著不悅,冷冷掃過他二人,牙關一時咬得有些緊。
所謂關心則亂,清冷如輕寒亦是如是。他並不曾留意,南風犀利目光落在他掩於衣袖下緊緊攥成了拳的雙手。他亦不曾留意,縵舞屢屢露出的淡淡悲慼。
一番找不著主題的客套之後,南風又命晨光將輕寒縵舞領去早已為他們備好的廂房,一路上,順帶與他二人簡單介紹了下明月城內大體結構,免得日後因不識路而迷了方向。
所謂明月城,與其說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說是一棟建築奢靡華麗的大宅院。
轉到堂屋後頭,與堂屋前那正統嚴肅的風格迥然不同,宛然一派江南園林式的委婉柔和,清雅別緻。
一入園中,迎面一派翠障擋在面前,白石嶙峋, 拱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微露一條羊腸小徑。
踏於青石板鋪成小道之上,左右一望,佳木青蔥,隱約可見外頭雪白粉牆。
小徑蜿蜒,曲曲折折,行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忽抬頭望見前面一帶粉垣,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四間房舍,兩兩相依並兩兩相對。從北面繞到房舍後頭,即得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後院牆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不過尺許,延入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