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著等訊息，外婆年老有些不清楚人，有的時候叫我阿禾，有的時候叫我桐兒。

我帶了兜帽，領著外婆去逛集市，當五隨侍左右，外婆一聲：“桐兒喜歡喝湯…。”再一聲：“阿禾，你願不願意吃這個？”

無論是桐兒還是阿禾，我只道她都在喚我，便什麼都答好。

我瞧著外婆蹲在地上，天空忽而飄起了雪花，落滿她的白頭，當五接過外婆手中裝滿了的菜籃子，剛要伸手去扶外婆，我眼尖的瞧見那當五身後一頂眼熟的轎子，朝那楚官巷拐了進去。

我將外婆交給了當五，讓他先領著外婆回去，又好好囑咐了外婆一番，我說我晚些回去。

老人家笑眼眯眯，慈聲道：“去吧去吧，桐兒這麼大了還貪玩，晚飯前要回來。”

我替她老人家裹了裹圍巾，便追進了楚官巷。

此情此景都與當初何其相似，乾朔二年，文琦公主的轎子停在丞相府門前，巷外洋洋灑灑的颳起了桃花瓣的微風，她款款而至，帶著最尊貴的禮儀和愛慕之情，而我卻守著那殘破的碗和木頭梆子，卑微到了塵埃裡去。

我帶著兜帽，面朝那牆壁，用餘光瞧著丞相府門口的尹洛和文琦公主，文琦公主歪著腦袋，似在和尹洛撒著嬌，而尹洛自顧噙著笑，寵溺的看著公主。

一切如初，我們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樣，此情此景，就是過了許多年後我還是會想，也許就是那一幕讓我下了造反的決心，我終是不甘像個乞丐一樣以悲憫的心情總是偷偷摸摸的看著尹洛，看著公主永遠眾星捧月，高高在上。

明明都是公主，憑什麼我卻要躲躲藏藏。

我要——這皇位是我的！

尹洛——也是我的！

公主從尹洛府中退出來是，墨跡已舔上了半邊天，我陰鷙的神情掩在兜帽裡，冷意從腳底竄到心坎裡，公主的轎子從身邊擦身而過，沒有看見我。

我一步一頓的回到太傅府中，太傅府門前的燈籠已經高高的掛起，泛著明黃，映在雪地上，趁著裡面當四的聲音，所帶來的訊息並不是那般如意：“……宮裡傳來訊息說，公主要以開疆拓土為由，卸了陳將軍的兵權，重新轉回東吳。”

無論如何，公主還是先行了一步。

“……韓家軍已經在來都京的路上了，公主說今晚就讓陳將軍帶兵回長黔，這會兒聖旨怕是已在路上了……”

已經踏到門口石階上的步伐一頓，我收了腳步，轉身便朝宮中走去。

不能在像當初一樣躲躲藏藏，只等著別人打下來的江山給我坐，那我永遠都只會是個傀儡，即便別人不說，我恐也改不掉那傀儡的性子，我與公主的恩怨，怕是需要我自己了斷。

卸我的兵權？如今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吧？

磅礴的深紅色宮門在深夜裡就像怪物的血盆大口，門邊站著兩排的守衛禁軍，看我只身前來，一人抬起手臂攔住我的去路：“什麼人？”

我垂著眸子，將暖在披風裡的手抬起來，執著御賜金牌道：“尹相尹大人……讓我給公主來傳話。”

公主心儀尹相已經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門口那些守衛聽到尹洛的名聲先是一驚，看到御賜金牌時已經紛紛跪下道：“公主現在在勤政殿，還請姑娘隨我來。”

我隨著守衛士兵，來到勤政殿，宮殿門口也站著兩個守衛計程車兵，由此看得出來，宮中守衛已是嚴格至極。

“公主，尹相派人來給你傳話。”其中一個士兵朝裡面說到。

裡面公主的聲音似是累極，但聽到尹洛的名字還是亮了聲音，好像整個人都活了起來，“進來。”

勤政殿大門三尺來高，我稍稍開啟一條門縫，進了去巍峨的宮殿裡明黃的水雲紗曳地，我摘了兜帽，看著懷抱一捧奏摺的公主，輕喚了聲：“公主……”

嘩啦啦的奏摺，落在了公主的腳邊，面前之人愣住，看著我喃喃道：“汐禾……”

我走進了幾步偏著頭看她：“我不在京城的這幾日，公主可好？”

“我聽說你被舅舅抓了去，墜了崖。”公主輕聲說道，應該還不知道我就是長公主的事。

我道：“墜崖的不是我，是劉芷馨。”

公主有些慌亂，她是以為我死了，所以才去找了尹洛。

公主低下去撿腳邊的奏摺，“我……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我才去找尹大人，我……我其實是去安慰他……”

我緩步到公主身邊：“公主最近很忙吧？乾朔陛下駕崩，公主是該找一個股肱幫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