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他久歷宮廷險惡,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他一聽便知,他知道李清說的是真話,和吏部他檔案中的記載完全吻合,李亨此時心中不但怒氣全消,反而因為李清的誠實對他更欣賞了三分。
房間的氣氛又回到了春天,李亨瞅著李清,此人人品、能力皆好,可就不知道他見識如何,若也不錯,可堪大用,他坐回床榻,斜倚在軟枕上,恢復了平常的懶散姿態。
“李清,你在義賓縣為官,應該知道這次南
,說說看,你是怎麼看南詔的?”
最近朝廷為南詔戰後之事爭論甚緊,皇上著令自己寫一份關於南詔的報告,這李清倒可以作為下層官吏的代表,聽聽他的見解。
“來!你坐下慢慢說。”
李清何嘗不知這是一個機會,他閉上眼睛將這幾個月來和王昌齡關於南詔的辯論簡單的梳理了一遍。
“殿下,李清位卑不敢忘憂國,臣也一直在思考南詔,臣以為南詔坐大這已經是事實,自東戰役後,南詔的勢力已經擴充套件到了東,所以首先要正視它,朝廷要給它相應的地位,以穩其心;其次要嚴防南詔吐蕃結盟,在臣看來,南詔是一,吐蕃也是一,它們二者分開,皆不可怕,怕的是二者相加,這就不是等於二的問題,我益州為天府之國,沃野千里,吐蕃垂涎已久,若吐蕃從西攻松州,同時南詔從南攻姚州,這腹背受敵,一旦救援不力,劍南危矣!”
李清侃侃而談,李亨聽著微笑不語,李清所言都是朝廷上討論到的,攏絡南詔,防止南詔吐蕃結盟這已經是朝廷共識,但給南詔平等地位,這涉及到天朝顏面,目前爭議極大,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和李林甫觀點倒是一致的,南詔屬國的地位絕不能改變。
“不錯!不錯!你一個小小的九品官能看到這些,已經不錯了,那你可有什麼好的措施?”
李清眼裡閃動著神采,他的想法被上位者認可,這無疑是巨大的鼓舞,他已經坐不住,已經忘記自己面對的是地位崇高的太子,他站起身來忘情地來回走動。
“殿下,臣以為南詔的崛起根本原因是在人,所以解決辦法也是在人。”
“人?不妨說細一點。”李亨身子微微向傾,眼中閃過極大的好奇。
“不錯,是人,南詔之所以崛起是因為出現皮邏閣這樣雄才大略的領袖,正是他的政治眼光和霹靂手段才統一六詔,贏得南詔今天的局面,但我聽說皮邏閣近年身體急劇惡化,恐不久於人世,所以解決南詔的辦法就是在他的繼承人身上。”
李清上前靠近一步,低聲道:“皮邏閣四子,長子閣羅鳳文韜武略頗似其父,又深得民望,理當繼承王位,但據說閣羅鳳並非皮邏閣親生,只是養子,而其次子於誠節對其心懷不滿,曾多次公開與他翻臉,於誠節此人驕奢貪淫,若讓其成為南詔之主,我大唐再以錦緞養之,聲色誘之,不出五年,南詔必毀在他的手上。”
說到此,李清毫不掩飾內心的得意,嘿嘿冷笑道:“若能再挑起南詔內戰,西敗救西,東敗救東,讓它們內戰永不停息,如此,不費我大唐一兵一卒,南詔便不復存在。”
李亨緊緊地盯著他,半天才點了點頭,暗暗忖道:“此人若誠心投我,可以大用;若不能為我所用,則必須要殺之以除後患。”
李亨負手低頭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對李清笑了笑道:“你那個劍南節度府參軍尚未報到朝廷,只是個虛官,不做也罷!你可願替我做事。”
李清毫不思索,立即後退一步,單膝跪下道:“臣願為殿下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回答得乾淨利落,態度鮮明,李亨心中大喜,連忙扶起他道:“我早替你考慮過,你沒有功名在身,做文官限制太大,上不得高位,不如先任我的侍衛官,我封你為昭武校尉,將來以功勳升官,你看可好?”
“願聽殿下安排!”
保護太子的軍隊為六率府,長官稱率,但李清所任的侍衛官卻不在六率府內,性質相當於太子的私人保鏢,並不屬於正式編制,所以李亨又封他為正六品的散官昭武校尉,唐朝的官制極為複雜,這裡就不多講,總之,李清已經由從七品的參軍事升為正六品昭武校尉,更重要是他成了太子身邊的貼身侍衛官,實際地位卻比正式編制要高許多。
就在李清升官後不到一個時辰,又一份墨跡未乾的太子內宮起居錄悄悄地放在李隆基的案前,上面詳詳細細記錄了李清和太子見面的一言一行,包括李清和楊家的關係,李清的南詔之論,還有最後太子收李清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