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領了這麼個苦差事,我才有機會接近姑娘樓。姑娘樓與主樓共有左右兩個進出口,每晚值班,皆有四個龜奴兩兩輪換,看守嚴密,無縫可插。我們朝左邊走,走過上次我打掃的那兩間屋子,在盡頭停住。
“粉仙,”杜媽媽叫著推門,迎面撲來一股刺鼻的味兒,“好些了嗎?”
我攙杜媽進屋,一片慘淡盡收眼底。光架的床,底鋪稻草,上裹床單,玖丫一人就這樣覆著一床新換了的,照樣不怎麼實在的棉被躺著,一聲不吭。
“喲,這屋子沒烘過的呀,”我附耳朝杜媽說,“怕要躺出病來。”
杜媽不理,上前探看。此時玖丫才躡手躡腳的起身,用沙啞的聲音道了句萬福。看見我時,更強忍下了淚水,噤聲不語。
“乖乖,現在知道什麼是苦日子了吧?以後好生聽話,你看,”杜媽特意指了指我,“杜媽我還特意為了你,請人來收拾屋子。只是疼你一人兒喲,別的姑娘哪裡有這樣的優待。”我佯裝不爽,喚她,她卻搶白道:“來,粉仙,快謝過你田哥吧!以後還要麻煩人家照應叻。”
“粉仙姑娘莫多禮。”見玖丫跟話學樣,我也客套起來。
杜媽笑將著拉我出了門,又叮囑道:“田小子,你也多幫我留心,等到苞了開,牢牢套死了這犟丫頭,杜媽我就寬心了,到時候,絕不會虧待你。”
“是是是,你老放心。小的我還等著收你的紅包呢!”
“貧嘴,快去吧!”杜媽推開我,又拉進,“還是搬個火爐來吧,南方丫頭嬌貴的很,可別再惹上了毛病,跌了價。”我連連應下,領了個火爐便往玖丫房走。直到擺好火爐,掃了一圈地,我們才開始小聲的交談起來。
“一切都在掌握中,你安心把身體養好,等幾天……過了年再說吧。”
“別讓我接客!”
玖丫沒來由的哀求起來。
“放心,”我在床邊坐下,給她掖好被子,“拒絕的話,只有等到自己變強大之後才能毫無顧忌的說。何況,就姑娘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我有辦法,也無從下手呀。以後,更要學聰明些,見到媽媽們熱情一點,低三下四都無所謂。尤其是和你同來的姑娘,不出意外,這兩天她們肯定會來看你的笑話,吃點苦沒什麼吧?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會有麻煩嗎?”
“豈止……二爺那面,還不是特別相信你呢,特別叮囑了杜媽留意。你自己……”
“為什麼要幫我?”玖丫耷下眉毛,看著我。
“怎麼到了現在你還要問?不是都已經確認了嗎,我是你牧姐姐的同鄉呀!”她支起身子,搶白道:“可她們,那些女人也是我的同鄉,為什麼她們要出賣我?”
“所以——你就把她們往老荒山引,往死路上推?”我盯著她,半響,只得到她的沉默,我自己都沒想到,再次開口時,語氣竟然這樣不友好:“哼!一報還一報嘛,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快意恩仇根本不是那麼簡單。說白了,你牧姐姐有恩於我,你有恩於牧裡,便是我幫你的最好理由。如果你還覺得我圖謀不軌,大可將我出賣。我呢,自會明哲保身,也無緣救你於水火了。”
“恩公言重了。”
女人躺回床上,安靜下來。
倘若之前對她有過和盤托出的念頭是重遇恩人的一時衝動,現在我卻實實在在為這只是一時衝動而僥倖不已。就我而言,在全無害人之心的此時此刻,都覺得玖丫陌生到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便生不起一星半點兒的同情,還反倒會給她扣上一系列難聽的罪名。更無法設想那些被她報復了的小心眼又毫無關係的姑娘的心理。許是因為看多了下九流的□,身心都不分彼此了,我才會巴不得從這黃花大閨女身上扒拉下哪怕僅僅是一片血蝨的殘殼。
她的困擾尚未解決,我毋庸贅言,只待時間來鑑證。
這會兒,我將火爐放在床邊,再領來床罩燈具、茶盞痰盂。有人張羅,屋子一下滿實暖和了不少。棉被再加一床,湯藥再添一劑,有杜媽的指令,我開始背地裡增加玖丫的配給。
翌日,我端了稀飯上姑娘樓。
來往了幾次,看守的龜奴也不再查問,便放我進去。
推開門,果不其然,房間凌亂的很有架勢,我笑著進去,走到床邊,見到玖丫一臉備受□的樣子又覺得好笑。正如我所料,她的倔強很對那些牙尖嘴利的姑娘們的胃口,倒不全是因為她們見不得別人好過,僅僅是娛樂。知道嗎?或許也是一種變相的關照。偌大的世界,單憑這一廂軟閨,沒有本事,怎麼混